嗡——
强烈的劲风吹拂着林中的杂草,就连树木都扑簌扑簌的甩落了叶子,在这一阵风刚刚停止的刹那,又一阵更为强烈的冲击随后而至。
轰——
巨响震撼着森林,音爆震动着略带湿润的空气,无形的气浪将泥土和沙砾卷起,如此种种,仿佛在林中相搏的二人并非人类,而是远古时代的巨兽。
面对钢铁天使直冲而来的炮拳,阿雪并未做出任何防守的姿态,裹着已经被汗水浸透的绷带的左拳向后缩去,一鼓作气,青筋暴起的同时缠绕其上的心火爆发,她以同样的一击直拳与那只喷射着蒸汽的金属拳头撞在了一起。
扇形的平面气波在两只拳尖的碰撞处爆发,相交点的土地被这道气波斩出一道沟壑,原本纠缠在一起的逸散心火与白色蒸汽也被这强烈的震荡冲散,而更远处气波波及的树木则被直接被吹倒。在如此势大力沉,毫无保留的碰撞下,阿雪与钢铁天使被各自的反作用力压的向后连连退去,直到滑出百米后才将将停下。
阿雪微微直起腰来,这一拳震的她五脏六腑隐隐作痛,她连忙急促的喘息了几口,用运气的方式止住体内的震荡。此时的她已经是大汗淋漓,但那些流出来的汗水被满覆体表的心火一碰便蒸发一空,让她的头顶也氤氲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水汽。
钢铁天使沉默不语,背后的泄压阀再次打开,炼金炉的废气与完成过增压过程的蒸汽一起排出,握着的拳头松开,她活动了一下手指,球形关节边缘的一块小小的金属片稍微凹陷了一点。
从阿雪曾见过的明一军队记录来看,钢铁天使应该有着密不透风的装甲,标志性的锋利双翼与仿佛永远倾泻不完的子弹和爆炸物,但面前的这位与传闻中的可截然不同。她完全贴身的盔甲是东拼西凑的磨损部件构成的,上面还有以德洛斯语写下的不同签名,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展开那对金色羽刃双翼,也同样没有使用过火器。
二人迎战的全程,她都在以拳脚与阿雪相搏,她的速度并不快,与克林特轻松而潇洒的动作也完全不同,克林特甚至能在阿雪的双手连拳之间微微的侧身躲避,给自己叼着的雪茄续个火,再重新装填一下铳械里的子弹,仿佛主动减缓了时间一般。但这位钢铁天使打出的每一拳都势大力沉,重如洪钟,普通人被打中足以被瞬间震成肉泥,而余下的拳风也足够撼出音爆。
阿雪抬起了头,嘴角咧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口腔里微微传来了血的铁锈味。
——这太好了!
这种拳拳到肉,刚猛之极的战斗逻辑正中了她的好球区。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这般酣畅淋漓的角力了。身上渗出的汗并非因为紧张或感到吃力,恰恰相反,这是她战意昂扬的表现——她享受这种纯粹的爽快,纯粹的暴力与强硬,纯粹的力量对撞!
而这样风格一致,而又势均力敌的战斗,正好让阿雪可以试试自己领悟到的新东西。
“开门八荒拳是吧?”
登山寻火的某个夜里,李燊冬靠在刀匣上抽着烟斗看着还没适应失去右手的阿雪道。
“怎样?”阿雪以不屑的语气回应。
“唉,好好的一套兵器技法怎么被魔改成了拳法,还这么……无聊,倒也符合你们淬体武者没脑子的模样。”
“你见过这套拳法?”阿雪挑了挑眉毛。
“之前叫破阵四合枪,好像是哪个李燊冬创造的吧,反正不是我,”李燊冬又抽了一下烟斗,“你想学啊,我教你啊?”
然后李燊冬就以烟斗为长枪,向阿雪随便演示了一下所谓开门八荒拳前身的枪法。虽然只是儿戏般的演示了几下,但毕竟她可是拥有着李燊冬名字的人。阿雪却睁大了眼睛,在那些糊弄的姿势之中阿雪看到了更为精妙的东西,那正是她没学到的拳法后四式——探渊,扯岚,鹤推,开门。
这样的武学悟性,正是唐雪的过人之处。
而现在的她,虽然仅剩下左臂这一只惯用手,但和克林特以死亡重新塑造了她的武者心性,重新点燃了心火,而后李燊冬润物无声般的锤炼了她控制身体的技巧。可以说,即便没有右手,那些不服输的狂气也有所收敛,但将【灼骨炼火】淬炼成【灼魂燃心】的她已经远远超越了过去的自己。
就让我看看吧,拥有了渴望,并为之挥拳的自己。
阿雪心里这么想着,缓缓地直起了上半身,扎了一个稳稳的马步,左手的手肘紧贴自己的肋骨,手臂绷紧向外推出,身体在放松与紧绷之间连续切换。她再次运气鼓足气血,伴随着喉咙中如同低吼咆哮般的喘息,浊气吐出的同时,身上的心火愈加飘摇。
而这些低吼压抑到最后,化作了一声炸裂的咆哮:
“喝!!”
开门八荒拳·开门,这才是这套霸道之极的拳法的基础,但却被放在了整个拳谱的最后一式。其并非一个招式,而是一种特殊的运气之法,将因出力而彻底绷紧的身体通过喘息瞬间进入极致松弛的状态,本来因为连续强烈发力而淤塞的静脉刹那疏通,但在下一刻又再度收紧,气血便再度充足。
之所以放在最后一式,便是要求操使这套拳法的人通过练习前七式习惯了完全紧绷的状态后,再通过破除紧绷的状态迅速迅速回复体力,继续强化肉体。随着发力的越多,受击打次数的越多,每次使用开门,下一轮的出力便拥有着更强的力道——所谓愈战愈强。
心火炽烈燃烧,虽不及【灼魂燃心】那种浓郁至极的纯紫净焰,但也要远比过去炽热的多,阿雪脚下用力,一个箭步便跨出了数十米的距离。
钢铁天使的换气也已再这刻喘息之中完毕,炼金炉输送而来的能量更为澎湃暴躁,三只拳头再次碰到一起,每一次相击都带着雷霆之势,百炼肉身与钢铁相撞发出隆隆洪钟一样的声响,即便是千米外的飞鸟都被惊起。
岚击!
短促的两拳出手,钢铁双臂上留下了两道心火残痕,却无强硬力道展现,正当钢铁天使准备开始反击之时,一连串心火的爆炸在残痕上炸裂开来。刚才的战斗中阿雪已经看透了这只钢铁天使为何拥有和身为淬体武者一般的力量。
这些秘密来自她们精密的身体构造,在双臂上有着特殊的矢量喷口,已经被加压异常恐怖的压力的蒸汽在她们发力的同时将压力以齿轮的方式释放,并且通过矢量喷口的喷发,进一步增加出力的力道,刚才她在列车中将那位治安官瞬间打成血沫便是这个原理。
但阿雪的两下看似轻飘飘的连拳并非正面与钢铁天使的力气抗衡,她瞄准的目标本来就是双臂上的矢量喷口之一。在钢铁天使下一次发力的时候,残留在上面的心火爆燃,严重阻塞了增加蒸汽的喷出。
钢铁天使双臂内部发出了咔的一声,那是未卸力量的齿轮传动受损的声音,钢铁天使面无表情的样子倒给了人“疑惑”的感觉,但她的防御依然没有卸除。不过,阿雪却看到了机会。
破伏!
没给钢铁天使再度组织防御的时间,一击迅猛而力有万钧之力的肩撞紧随其后。所谓力从地起,劲由身出,这一击要是命中,钢铁天使便会中门大开,但她也准确的预料到了阿雪想要做什么,随着她的肘关节发出机械快速传动的声音,她用双手互抱硬是吃下了这一击肩撞,但实在是过于匆忙,即便背后的矢量喷口泄出了蒸汽反推着来维持她身体的平衡,她还是往后推了几步,而阿雪的攻势不会停止。
鹤推!
阿雪沉肩时,她的左手已经化拳为掌,向前借势砸出。虽然名为鹤推,但实为劈掌,因阿雪的身高优势,前面的破伏将钢铁天使大部分的防御重心引向上段,而这击劈掌则是朝着中段砸去,而靠着肩撞的余威,阿雪左掌劈出的速度在空气中炸出了一声响亮的音爆。
而后——探渊,扯澜。
一收一放,原本是双手的连携拳阿雪以一手便已完成,那一击鹤推结结实实的将钢铁天使的防御彻底破开,但中线未露,阿雪的掌做爪状,心火气劲挥出,却将钢铁天使原本后退的身体向自己的方向硬生生的拽了回来,而名为扯澜的短促迎击锤,却正好挡住了钢铁天使借势想要反击的勾拳,将其硬生生的砸穿,随着再一声齿轮卡壳的响动,此刻中门大开,阿雪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钢铁天使的小腹之上。
屏气凝神,二度开门,心火也在此处汇聚凝缩。
寸破。
砰!
巨大的爆炸随着寸拳的打出在阿雪与钢铁天使之间零距离亮起,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如铁一般沉重,阿雪的心火成为了火药,而那颗炮弹,就是钢铁天使的身体。她飞出的速度快如寻影,带着呜呜的破风声折断了沿途的数根树木,轰的一声砸在了一节列车车厢的残骸上,钢铁和钢铁相撞,那列车上被硬生生撕破一道空洞,连同着飞散的金属碎片,钢铁天使深深的陷入了后方的土垄数米之深。
“呼……”
又一口炽热的浊气呼出,阿雪再次使出了开门的运气之法,只不过数秒之内的三次开门实在是太过急促,她还没有将所见所学的技法精熟到如此境界,连连咳嗽了几声,回过神来却发现,在这一连串的追击中却是又过了数百米的距离,再次回到了列车脱轨的现场。
突如其来的咳嗽让阿雪有些中气不足,她调理着呼吸,却看到一只手掌自那洞中伸出,那连吃几拳,又中了几乎零距离寸破的钢铁天使居然还有行动力!
“那便继续吧!”
阿雪咬了咬牙,调匀了气息完成了第四次开门,她再次做好了临战的姿态,刚准备大喝一声向前冲去,但自那洞中,突如其来的飞出了两块金属片,阿雪连忙偏身躲过,但杀意却从脑后传来。
“左边!”
盟约里的声音喊道。
阿雪一个退步便向右侧闪去,那杀意却还未消除,就在这时,一道枪声自侧面响起,左侧的金属片贴着阿雪的耳朵飞过,而右侧则传来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有一道淡蓝色的极细流束,将右侧后方飞来的金属片打飞了出去。
阿雪定睛一看,满身尘土和煤黑的丽诺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一节车厢的上方,一手握着已经插入背上冬之锋的杰芙琳伞柄,而另一手则向上举着那把斑痕累累的惜字如金,手腕还因为巨大的后坐力有点微微发抖。
“小丽!?”
“一会儿再说,”丽诺尔目光凌厉,但还是勉强对阿雪投来了认可的微笑,她从车厢顶上跳了下来,“还没结束。”
听闻此言的阿雪连忙看向那空洞,却听得在现场着火的噼啪声中,传来了钢铁天使毫无感情的机械声。
“战斗模式分析完毕……提高威胁等级。”
“启用,作战协议三,全功率模式。”
“炼金武装-芙蕾雅,许可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