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并想到她会这么一说。
他与云攸夜也算是相处了小半月。一个洒脱的公主殿下，没有身居高位的傲慢，是一个谈吐优雅，举止大方，富有涵养并偶尔跳脱的小丫头性子。
如果真如萧和雪所言，云攸夜是设计谋害父亲的叛徒，这等歹毒心性，与在他面前展示的好不一样，此等演技确实很是厉害。
白茶觉得那不是骗人的。但也有常言道，骗子们都开始用真话骗人了。就像他，一开始为避开暮雨栀所说的那些“假却又不完全假，真也不完全真”的鬼话，所以小姑娘才被她唬得团团转。
虽然心有疑惑，但他更不会蠢到去质疑萧和雪的话。
眼前的人是云攸夜的母亲，是最爱云攸夜的人，也是最不愿意得出这个结论的人。她必然是进行了诸多细致入微调查，竭尽全力想要推翻这个结论。但是她没能做到。
她最后依然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么这个结论大致就是事实。
“有确凿的证据吗？”
白茶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位母亲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露出这样痛苦的神色。
“有，有很多……她年纪小，比起算计与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是略显稚嫩。”萧和雪嘴唇在微微颤抖，“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明明是最了解她的人，却又完全不了解她了。”
“查出她背后的人了吗？”
即使云攸夜真是叛徒，以她的修为必然伤不到云中深的。与白茶不同，她是真正的炼气境。即使利用女儿身份让云中深大意，即使是云中深直接任其宰割，她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刺破云中深的皮肤。
修为的差距是一道天堑，这段距离足以让任何算计都毫无意义。
所以，云攸夜背后有人是必然的。
萧和雪摇了摇头。
虽然女儿做事隐秘，但仍被她查出了端倪，可那躲在阴影下的人却是真正藏的无影无踪，而这让的人还有实力重伤云中深，这人如何不让天楠王朝感到恐惧？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忙对吧。”白茶淡淡说道。
明明是旧识，亦算是帮助过她的人，在正殿内时萧和雪却装作不认识他。这不是装给他看，而是装给躲在暗处不知道在哪，不知道是谁的人看。
命令他留下，那些冰冷轻蔑的话都是伪装。
“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
皇后娘娘没有一如往日的威严，言语中的恳求虔诚得让人心软。
即使是治理大国多年，修为颇深的皇后娘娘也没有遇到这等情况。她已经到了走投无路，只能求助别人的境况了。
她与夫君和白茶的关系一开始就是建立在一桩交易之上的，虽然那次白茶看上去什么都没得到就离开了，但他仍心满意足的样子。那个少年有着对于变强的狂热执着，那时便是实力远超于她，现在只可能是更加的高深莫测，这炼气境修为她虽然看不出端疑，但从未相信过是真的。
她能求助的只有这个少年了，虽然他是那个叛徒女儿带回来的。
“我也只是确认一下，免得我自作多情。”
白茶笑了笑，在大殿内放出那般狂妄的话，已经算是回应了萧和雪的请求。他一开始就察觉了，本以为可疑的是那没出现在正殿的三皇子云岚，结果没想到她爆出这样一个令人惊讶的料。
现在回转来想想，那个三皇子恐怕是萧和雪派去调查云攸夜的，而今已然暴露，便被她藏起来保护了。
“又一次，要倚仗白道友了。”萧和雪抱拳行礼，“事后不管白道友有何要求……”
“先不说那些。”白茶打断了她，“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萧和雪一愣，这个少年没有好处拿不办事的性子上一次她就已经指教过了，这次为何变了性子?
随即她立即道：“小夜带你们来，我怀疑不是纯粹的巧合。目前为止她最大的行动便是上一次让肖长老替代她进入秘境，而这一次换做了你……”
“意思是说，她带我们来这儿有着她的目的。”
当然不是云攸夜明面上要他帮忙的目的，而是她背后那人的目的。
仔细想想，一代公主以那样的条件换来自己的平安，显得过于笨拙。
但笨拙亦是一种混淆视听的方法，同样也是一种暗示。
萧和雪表示赞同白茶的推论，正要细细道来云中深所遇时，房门被蛮横地撞开，让屋内两人看了过去。
这意味着此人可能已经听到了他们的所有对话，好在此人是随白茶一同前来的伙伴，才让萧和雪敛去眼中的杀意。
偷听到此的小环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因为她觉得再不出来不行了。
“按刚刚你们所说的……”她有些犹豫的吞了吞喉咙，“刚才散会后小夜夜就带着小栀栀走了，说是去玩了……不会有问题吧？”
萧和雪很想接一句：没有问题就怪了。
就算是空怀疑一场，也不得不防一防才对。若真有危险，以云中深洞虚境界的修为都是重伤而归，那小姑娘恐怕是凶多吉少。
但萧和雪没敢说出口，她看见白茶的表情有些不善。
见白茶恐怖兮兮的的样子，小环害怕得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就算你们的推断没有问题，对方也不会那么快动作吧……这才刚来就……而且，而且还有可能万一你们错怪了小夜夜了呢？我是觉得小夜夜不是坏人……”
她说得越来越没有底气，到最后已是声如蚊虫。
只见白茶的脸越来越黑：“子母符箓联系还在，就是在这皇宫内，找人。”
白茶也没有想到，一个用来给暮雨栀安全感让她便于找到自己的符箓，竟成了展示她安危的东西。而且这已经是梅开二度了。
…………………………
约莫一刻钟前。
“她怎么鬼鬼祟祟的？”
暮雨栀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折返的某人。
“小环姐应该是担心母亲会为难白茶尊者吧。放心好了，母亲不是那样的人，不用担心的。”云攸夜宽慰道。
随即她补充道：“我带你逛下宫里吧。”
“好啊好啊！”
第一次来到这种金碧辉煌的宫殿，暮雨栀也是兴致勃勃。她下山的第一目的是寻得修正自己的修炼难题，随即便是随着白茶游山玩水见识世界。这样即便是自己有一天挂了，也算是走过了见识了诸多地方，不会有太多遗憾。
这只在话本里见过的王朝皇宫，亦是她的规划之一。
暮雨栀随着云攸夜走，映入眼帘的建筑都是一个风格，金顶宫殿琉璃瓦，朱漆木门白石阶，因翻修的奢侈基调盖住了部分宫廷的古香，但仍然拦不住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庄重感。
暮雨栀看得是津津有味，犹如第一次见世的幼崽，对什么都是好奇的目光，还管不住手跑去摸一摸门上那精致的锁环。
云攸夜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姐姐，眼底泛起一股悲凉。
雨栀姐姐果然是那种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从未见过人心的险恶。
突然，暮雨栀凑到云攸夜耳边，还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后，贼兮兮地说道：“你说过的那个‘神秘灵泉’能不能让我瞧瞧？”
相处的那些日子，云攸夜柔和的态度让暮雨栀逐渐放下芥蒂，跑去问了她一直想要知道真正的“滋补血肉的秘法”。
云攸夜回答的便是方才她所问的“神秘灵泉”。
她说那灵泉其实并非真正的灵泉，天然由灵力所化，由地界所诞生，被月光滋养，集天地造化与一身，喝一口即是大补，是天楠王朝最隐秘的秘密之一。
云攸夜说的很玄乎，但暮雨栀一下就信了。
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喝一喝，感受那功效。只可惜这种绝对珍惜的东西她不好直接厚着脸要，就借口看一看，然后再商量用东西交换什么的……
“其实我带雨栀姐姐来这儿的目的即是这个。”
云攸夜脸上依然是那熟练的微笑，她笑容假过头了，连暮雨栀都看了出来。
“你这是在勉强吗？你不会舍不得让我看一眼吧……我又不会抢。”
在暮雨栀看来，这种假笑代表的是不情愿的意思。
“没有没有……”
云攸夜拍了拍脸，拂去眼底的悲哀，冷意更浓，最终是将暮雨栀带到了一出古井处。
这是皇宫内最为偏僻的一角，古井周围杵着许多木桩，似乎是符合某种规律地布置着，几条粗麻绳绕着木桩将井围了一圈，像是封印了什么东西一般。
这场景过于诡异，让暮雨栀不禁缩了缩脖子，可井中确实散发出浓厚的灵力气息，这证明云攸夜没有说谎。
可暮雨栀还是不确定地问道：“真的……是这儿？”
这木井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古朴气息，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这与奢靡的皇宫建筑风格格格不入，却从没有人处理这里。
云攸夜点了点头：“你去看看那井水就知道了。”
于是暮雨栀便去了。
井口有点高，她趴伏在井口上往下张望。还未看得清井里有什么，就感觉后背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她落入井中，浓厚的灵力将她淹没，她竟使不出任何御空之术。
她终于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身子在下落，暮雨栀难以置信地看着井口云攸夜越来越小的脸。相处这么久却全源自算计，她投去愤怒的目光。
可她看清站在井口的云攸夜的眼神时，又是呆了一呆，久久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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