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万年泉。
白茶与小环在饮酒。
一切始于此。此刻又回到这里，白茶心里莫名复杂。他好像经历不少事，从一个元婴修士变成了渡劫修士。可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没有变，有人前来有人离开，身边依然只有这一只跳脱的混鸟。
只有修为在增长，可这份变化源自那奇怪的变强冲动。
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天空有魔气萦绕，那“天罚”阵法有人穿过，却没有受到阻拦。能够轻易渡过这阵法的人，白茶可以一只手数过来。
来者是秦芎。
即使多年未见，这个男人依旧没有变化，一身黑袍似乎从未改变。上一次见他，是被逼着交出道化鹰，那时他实力不济，只能遁走。
此刻他实力够了，不需要逃了。可一切并未发生改变，白茶清楚。那时若魔尊真要杀自己，凭秦艽不可能拦得住，凭重伤的小环根本跑不掉。他的出招没有杀气，那时的他本就没有对他有杀意，此刻他前来，同样没有。
“实力上升得果然快。”秦芎发出了赞叹。
白茶很少认真观察过一个男人。但眼前的男人对自己有恩，那次不杀自己是巨大的恩情。
男人一头墨色长发，五官俊郎，一身黑袍不似张扬奢靡，但显得稳重而内敛。白茶可以确定，秦艽的美貌确实有他的功劳。
“听闻前魔尊在闭关?”
白茶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他们已在天渊呆了很久，此刻的秦芎像是有事出关，专门挑了一个秦艽不在的时候。这个人也是世间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他没有理由忌惮白茶，但白茶很清楚，这个男人很爱他的女儿，所以，他的理由必和秦艽有关。
“不过是陪伴妻子而已。”他淡淡地说着。
靠在白茶大腿上的女子，听见了来者的声音，抬起头来，罕见地用灵力解了酒意。
秦芎见了小环，竟是行了一个谢礼，小环瞥了一眼，不甚在意。
白茶皱眉，照理说眼前的男人是囚禁小环的凶手，即使这粗神经鸟不对他恨之入骨，也应该不会有好脸色吧。何况，在他“掳走”道化鹰后，天渊来了多少不知疲倦的追捕，让他们在北域的日子可不轻松。
“你应该有要解释的吧？”白茶对着小环说道。
小环直接吹起了口哨。
秦芎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打算，目光转向白茶。
“鉴于你的清况……我并不想多说什么。但你不能辜负艽儿。”
然后他就走了。
完全没有天渊视他为敌人那样的态度，或者说整个天渊身份最尊贵的两人都对他没有。可为什么天渊的其他人还处处给他找麻烦?
部下当然不可能胆敢违抗魔尊之令，所以必然是魔尊下达的命令。
白茶无法具体评价前魔尊秦芎，只能说他挺尊敬此人的，他尊敬那个自己拥有不愁一切的实力，却试图改善世间对魔修的看法的，促进北域与他域关系的秦芎。不知为何，他与秦芎应该没有瓜葛，但秦芎待他异常友好，即使他带走了道化鹰。虽然似乎因此带来了不知疲倦地追捕，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促进他加速成长了而已。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茶想不明白，因此他盯着小环。
小环被盯得发毛，下意识地把身子移开了白茶身边。
白茶一个禁锢术困住了小环，防止她用神行千里逃。
“你怎么能用我教你的对付我！？”小环惊呼。
白茶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靠近。小环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想让她交代什么。白茶同样了解小环，知道她不愿托出原因。所以根本就没有询问的必要，而小环第一时间没有离开，便是她输了。
“你们都喜欢什么事都瞒着我……”白茶说着，言语中稍有些伤感。
暮雨莳不辞而别，暮雨栀选择了跟随林楹知，这没心没肺的混鸟也有事情瞒着他……他像是一个被孤立在外的外人，从前的一切过往如同虚幻。
小环的笑声打破着稍有伤感的氛围，但这不是她愿意的，因为白茶在挠她腰肢和脚板心。
“啊哈哈哈……停！停下！不准再……啊哎呀……不要……我错了我错了！”
白茶按着疯狂扭动身体的小环，她眼泪都笑出来了，嘴里不停地求饶。但白茶可太了解她的为人了，这次是真打算教训一下她了。
“我……我要生气了！停……哈哈……停下……给我停下……我……呜呜呜哈哈……咳咳……”白茶手法娴熟，痛击小环敏感地方，让她欲罢不能。可求饶也不见白茶有停止地迹象，心里满是绝望，直接开始哭，可又停不住笑，于是又哭又笑，滑稽无比。
白茶终于停止了。
女子妖娆地身体瘫在白茶腿上，时不时抽动两下，她眼泪流着，唾液淌着，一副被玩坏的表情。
“呜哇啊啊啊……你欺负我！！！”小环擦了擦嘴角，开始放声大哭。
妖娆妩媚的女子像是孩子似的，画面违和感十足。
“不准学她。”
白茶弹了下她额头，满脸黑线。
他叹了一口气，捂着额头。有时太了解一个人也挺无聊的，他已经没心情再继续逼供小环了。拧着酒瓶子猛灌了一口。
小环不再假哭，直直地倒在他腿上，脸朝下。白茶不理会她，灌着自己酒。
“你说这种女人是不是很折磨人?擅自闯进别人生活，又擅自离开，明明就是笨蛋，可什么话也不说，真的令人头疼。”
“但我不会离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愿意?不能?”
“……”
少年淡淡地看着泉水，“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被封印着，被漆黑的锁链缠绕，奄奄一息。你被魔尊秦芎抓获，用血液化解秦艽的极寒之意。以你锱铢必报的性子，只能说明你们的关系并不是如我想象的那般。我，暮雨莳，甚至秦艽都被蒙在鼓里……”
小环脸朝下，没有说话。
他把手搭在女子头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管你想怎样……以后都不要再那样了。”
“什么嘛……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明明平时一直把我当工具鸟，唤来唤去，还限制我喝酒……”她嘟囔着，因脸朝下，声音模糊不清。
白茶如翻咸鱼似的给她翻了个面，小环极具曲线的身躯展露无遗，她没有多少羞意，可却不敢看白茶的眼睛。不管她平日怎么胡闹，怎么搞事情，白茶其实都不会真正生气，但他有底线，不希望她去触碰底线。
小环心里明白，看上去成熟稳重的少年其实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小男孩。不管修为提升到了多高，他依旧是一个怕孤独的孩子。
对他来讲，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什么都不知道，突然面临离别，仿佛被对方背叛。
“我不知道对你来讲那是什么情况。但在我看来……你就是奄奄一息，半步迈入阎王殿的状态。如果这也是你计划的一环，或是你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我希望以后不管怎样，你都不要那样了。”
话落，少年静静地看着女子。
小环忍不住看过去。少年眼眸温柔似水，又有一丝哀伤埋在眼底。从前她是看不见这样的神情的，少年心里有着对变强的执念，对一切都不甚在意，杀伐果断，眼里被冷漠填满，像是一个被驱动的人偶。
小环以为，他对她也不算特别关心。他对他多是放纵，很少过问她的事情。可当他知道万年泉底的封印可能是她有意为之时，他会发自内心的不开心。
原来，她已经能够做到让他流露这样的神情了吗?
原来，她已经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他内心的一部分位置了吗？
小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