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堆破烂儿周围,我开始回顾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了。
出生那天,也不知道是我点背儿,还是照顾我那护士是个马大哈二百五,反正我刚出生那会儿正因为体弱命悬一线呢,赶上那二缺护士是个刚出了护校的愣头青,晚上查房的时候,小手一挥整杵到我鼻子底下氧气管上,给碰掉了。
要不是老子属王八命硬硬是挺到第二天早上那次查房,爷们儿早就闷得儿蜜,跑去和阎王小鬼手拉手去了。
除了这一茬,拿着出生证明跑派出所报户口的时候,又是一老大难。
别看老妈平常给我表哥表姐取名的时候咋咋呼呼,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弄得跟广大祖国装不下她的学问了似的,实际上认真讲起来,老人家和我爸就一初中学历,而且上学的时候听说特能作,怎么死怎么作,经常逃学,有没有毕业证都不好说呢。
就那文化程度老实说,你敢让她给你起名,潘狗蛋,潘三,潘四儿之类要多不入流,有多不入流的明名儿她就真敢往你身上招呼,得,可千万别劳烦老人家费心了。
她老人家一缩后头,起名的重任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我老爸的肩膀上了,前面说了我老爸和老妈一样,都是没文化的,唯一和老妈不一样的就是多了一本初中毕业的证明而已,当然就他那水平也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的。
正犯愁呢,正好生我那会儿全国都搁哪儿播三国演义呢,那阵是90年代初,但凡是有电视的人家,谁不看三国呀,老爸一瞄电视,指着电视里一威猛武将,一股豪气冲破丹田油然而发:咱儿子就叫潘凤了!
这么说完之后,老爷子伸手一拍老子娇嫩的小屁屁还觉得立了一功似的,自己搁那傻乐呢。不说他,单说我,懂事之后没一次不偷偷埋怨老爹的:潘凤?您怎么想的,那就一死鬼好么,您电视别老看半截子好么,韩馥在袁绍袁盟主那拍着胸脯吹了一顿牛X把潘凤派出去之后,小子被华雄刀沉力猛一下子给咔嚓了好么。三国里的潘凤丫就一短命鬼好么。
其实仔细想想,当时这事也不能全怨老爸,睡觉我说话晚,1,2岁才能说话呢,要是我刚出生头一天就能说话,指着我老爸鼻子舌绽春雷,妙语连珠给拦下来不就没这事了么。
当然,想归想啊,由于我当时还不会说话就知道哭呢,老爸当然没理我,人家一个人直接拿着的出生证明跑去给我上户口了。
可能是管理户籍那哥们头天喝酒喝蒙了吧,眯瞪着眼估计看出生证都是双儿影,一看名字叫潘凤,心里有了谱,吆西,一高兴大笔一挥给我登了记。
姓名:潘凤 户籍性质:非农业户口 出生日期:199X年1X月0X日 性别:女
凤儿吗,好端端一男的,不叫龙,不叫虎,最不济也得叫建国,爱国是不。哪有叫凤儿的。
人家给办完户口,我老爹笑呵呵地点头哈腰把本儿接过来,都好哭了。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说您不能因为我儿砸名利带个凤字就异想天开给写个女吧,要是我儿砸叫黑猫,你还打算往上报报让他当警长怎么地。
老爹这么一说,喝醉那哥们也顿悟了,坐在办公的椅子上一顿悟了::“给你改回来不就完了吗,不就是重写一份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刷刷刷,大笔一挥,写完递过来,自己点了根烟抽上替身去了:“老哥,你瞅瞅,这回没错吧。”
老爹一看,这次又哭了。
姓名:王建国 户籍性质:非农业户口 出生日期:199X年1X月0X日 性别:男。
性别倒是对了,那名,excuse me丫睡醒没,建啥都不要紧,,叫建什么就是不能叫建国,在我们这儿,就火车站旁边,就有一月入百万的地儿叫建国,那是一男科医院。而且,您细看看好不好,我姓潘,姓潘好不好。神TM老王。
得,您受累,去厕所洗把脸,回头在改一遍吧。同志。
那管户口的知道自己喝酒在先,也怕我爹急眼满世界乱喊,惊动领导,还真的去洗了把脸,回头把我户口弄好了。
7,8岁的时候,正是我在外面乱窜的时候,每次我从外面一弄脏衣服我妈就揍我,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凤儿
你一个女孩子跟一群小子一样疯闹,也不害臊。”
wtf?敢情这位还不知道潘凤是谁呢,但是,就算不知道您也不能因为我名利有个凤字就以为我是女孩是不是? 要是别人倒也算了,一亲妈,一儿子待在你身边7,8年,楞没琢磨出来自己儿子是男是女,我也整个人都不好了好么。
其实,……我是您当初存手机话费送的吧?
“别乱说,我那时候,哪有手机。最多一寻呼机,2000年以前谁用得起手机啊,那么贵。”
噢,原来我是存寻呼机话费送的,话说寻呼机用交话费吗?
然后嘛,除了被自己老妈分不清性别和出生之后差点被办户籍的给划拉到隔壁王蜀黍的户口里以外,也算是风平浪静吧。
普普通通的上小学,小学之后是初中,初中是高中,高中之后是大学。一直没什么事,大学毕业之后,事来了。
大学毕业等于失业,这句话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不以为然,放在我身上可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现在这年头,想给自己找一个靠谱点的好工作,无非靠两样。一是靠关系,而是靠能力。
然而不幸的是,我当初申报志愿的时候填了服从分配,这一服从就被服从到整个学校最垃圾的最难就业里面的专业去了。能给划拉到最差的专业里面去,要关系,我肯定是没有了。但凡是有关系的,谁进那啊。
要能力,肯定也没有,最差专业的教授能教什么啊,平常瞅那意思,估计给我们上专业课的那个老教授自个儿小学毕没毕业都悬呐。
拖了这不算太差的大学里的太差专业的福,我是进不了公司上班了,但是也不能一直在家里闲着当家里蹲啊,得,老爹一咬牙一跺脚:处处不留爷,爷当个体户。硬是给我盘了一个大型商贸销售公司——东郊杂货铺让我当起了小老板。
不提这个杂货铺还好,一提这个我就一肚子气。
首先说这大型商贸公司的选址,不用细听一过耳朵就知道这店面准坐落在一个黄金地段——城乡结合部那块。东郊嘛,如果进了闹市区还能叫郊嘛。
当初,我为了找这个自己的买卖愣是坐了一趟6块钱的长线公交,下车之后又换了一遍三蹦子,最后在一鸟不拉屎,人迹罕至,荒无人烟,虚无缥缈,鬼气森森的地方才下了车。
好吧,前面几条太扯了点,最后一点是真的。因为老子一下车就在道边看见了一排穷人码的坟垛子。当真是个鬼气森森的地儿。
在仔细瞅瞅,离着坟地20米左右远的位置上,【东郊百货】四个大字的牌匾赫然杵在那呢。
拿出老爹给的钥匙进去开了锁,我走进去一看,呵——,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这是,别看就一顶着百货的名头的杂货铺,里面的东西敢情还挺全乎的。
烟酒糖茶,花生瓜子,一样不少。可能是兼营了话费充值打字复印的营生了吧,给老板坐着的木桌上还给安了一台电脑和打印机。
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几个月没人管,屋子里有点脏,灰有点多而已。
嗨,我心里话这还不好干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勤劳创造美好未来嘛。在杂货铺里面转了一圈找齐水桶拖布,
觉得脏地地方蹭一遍,my home 构筑完成!
“可算忙活完了,累死我了!”
往老板椅上一坐,我随手拿了一瓶冰露矿泉水就汪嘴里送,是活干多了,干出幻觉了吗,这味怎么那么怪啊。按理说冰露不是这个味儿……
“噗——我靠,尼玛【冰撸】是个什么鬼,老爹你叫进货的那群孙子给坑了吧。”
我正在那自己吐槽呢,这时候脚步声一响,打外面进来一个中年汉子。
“小伙子,给我拿袋奶糖,给孩子吃。”
好家伙,拉起虎皮旗,就有投军兵啊。
我从货架子上找了一袋子奶糖,扔桌子上了。
“3块5,今儿刚开业,就给3……”
我靠,奶糖我听说过大白兔,金丝猴,这TM大白免是哪个作坊出来的,谁能告诉我一下,在线等,挺急的。这么明显的假货要是有人买,买货这人得多sb啊。
别特意买了假货,回头跑工商局黑我一嘴,跟谁说理去啊我。
“小伙子,别愣着了,不就是【大白免】么,你这卖假货的事儿,甭说我,住坟地附近这一圈街坊都知道,不瞒你说,别说你,这杂货铺上一个老板就是干这活的,那小老板外地人,今年回老家结婚不回来了,才把这店兑出去的。不然,小伙子你还来不了呢。”
……敢情,这就一假货铺子的事情,附近围着坟地里那几座居民楼里的居民……你们都知道啊?话说,知道奶糖是假的还给孩子买,这孩子真是自个儿亲生的吗?充话费送的吧。
“哎,我家大孙,小伙子你这岁数,管我叫老孙吧。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有事开口啊。”
中年汉子一边在那和我套近乎,一边在自己胸前的衣兜里乱摸。
“嗨,本来想给你递根烟的,赶巧了,烟卷也抽没了。再给我拿一盒【红梅】。”
得,不用问了,这红梅指不定又是什么玩意儿呢。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杂货铺里,除了我一垃圾专业的大学生是真的以外,估计是没真货了。
“打一折,孙叔那烟算你4块吧。”
转身从货架子上拿了烟递给中年汉子,我特意看了眼,这烟的商标,发音还的确是hongmei。至于汉字嘛——红霉。
我靠,你做假货敢不敢做的仿真点,你哪怕做个红每也行啊。红霉,这名字看着就卖不出去好么。
“小伙子你呀,那眼神我明白,你也别老琢磨着卖真货,咱都是邻居假货谁都买过,放心,没人会举报你。而且,我告诉你,你瞅见这地了么,这什么地儿呀,坟地边儿呀。有钱谁在这么个晦气的地儿住啊,晚上睡觉都凉飕飕的。在这住的,包括你老叔叔我,大家都是一帮子穷货。你一卖真货,价格一上去,谁还买啊。”
姓孙的中年汉子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点着头,拿起来我放在桌子边上的一次性打火机咔嚓一下给嘴里那新买的【红霉】烟卷打着了火。
“钱放你桌子上了啊,我先走了,孩子还等着奶糖解馋呢。”
这么说着,孙老头一手提着奶糖乱甩,一手往上衣口袋里放着烟盒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