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
一般来说,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集合,虽然和悠芸约好了集合,不过池佑介今天的目的不是约会。
他缓缓走在马路上,警惕地环顾四周,在看到远处站台下,打扮毫无约会气氛的悠芸后,他的思绪回到了那天的下午……
“池同学,下午有什么打算吗?”
听到耳熟的声音朝自己搭话,池佑介自然地露出微笑,以清澈的嗓音回应:
“下午嘛,有场音乐会的路演,怎么,感兴趣吗?”
对方只是笑着说很期待下一次,便以还有其他的事为由结束了对话。
其实池佑介心里多少也清楚,他与同学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表面要好。
望着对方跟随其他同伴离去的背影,池佑介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随后又悄悄地将视线移向带着爽朗笑容,正在与其他人畅快攀谈的周泽,心里再次有了那种想法——
如果自己能像周泽那般就好了。
周泽的确是一个要比自己更受欢迎的人,池佑介也很清楚他擅长交际的这一面,所以衷心感到佩服,同时也十分的羡慕。
可这终究是别人的生活,他的日常也要继续。
没有继续消沉,池佑介离开了一片嘈杂的教室,从一楼的学生储物柜取出小提琴,穿过长廊来到音乐教室。
里面坐着一名他早已熟知的女孩——
蜜橙的短发搭配上纯白色的校服衬衫,一双湛蓝色的双眼带着略显稚嫩的表情,在注意到他走进来后,轻轻扬起了嘴角。
“你来了,池同学。”
“嗯。”
池佑介和往常一样与水野由绮面对面坐在桌前,两人时不时的交流中并没有恋爱相关的话题。
有的是他对音乐知识的教导,和由绮泛着微红的脸颊,时不时对他的提问。
除了交流,少女还会偶尔将她亲手做的糕点分享给自己,她娇小的身躯搭配上吃东西这样单纯的动作,美得好似一幅画。
“……怎么了,是不够吃吗,要不把我的分给你?”
由绮伸出手,不带任何杂念地摆出了“啊”的喂食姿势。
手中的糕点很明显被她已经咬掉一块,池佑介微微愣神,随后视线不由得飘了开来。
“不、不用了……”
虽说二人没有交往,但是他很享受这种时光,美好的时光之所以美好,或许是因为它十分的短暂——
“要、要去路演了吗?”
“嗯。”
随着他从椅子上起身,背起小提琴包,婉转悠扬的钢琴声回荡在只有二人的音乐教室。
时而像百鸟鸣啭,时而荡人胸怀,他闭眼倾听片刻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路演的地点是在校外不远处的大型商场,池佑介的日常一切照旧——
全神贯注的演出。
随后在零星的掌声中退场。
虽然不至于拿不出干劲,但因为缺少观众的反馈,久而久之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该继续在音乐的道路上走下去。
可每当回想起那名勤奋又认真好学的水野由绮,他似乎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鼓舞。
露出淡淡的苦笑,与随行路演的同伴告别,他又照常走在了回校的路上。
只不过这一次。
他看见的这一幕,足以改变他平淡的日常——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啊?”
巷子中的男人狠狠地甩出手,紧接着啪的一声响。
这一瞬间,池佑介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没看错的话,被掌掴的那名女生,是他的同班同学——悠芸。
虽然自己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但当看到她哭肿的眼睛和被扇得通红的脸颊时,池佑介没有止住心中的怒火。
他毫不犹豫地扔下小提琴包,快步上前的动作更是没有任何犹豫。
“喂!你们在干什么?!”
对方人多势众,并且各个人高马大,还没等他快步跑上前,一名留着脏辫相貌不扬的瘦高个,举起手就准备挥拳——
池佑介压根就不会打架,反应迟钝的他几乎是迎着对方的拳头,被揍趴在了地上。
另一名男子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出声嘲笑的同时还不忘朝他校服吐了一口痰。
“嘿嘿嘿,就这?也来英雄救美呢?”
“别,别打他,我,我听你们的,这周六……你们看行吗?”
“悠芸同学!他、他们是什么人?”
“嘘。”
悠芸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那令无数女生羡慕的、白皙无暇的双颊,一边已经红肿得渗出血,她脸上带着的假笑更是令人揪心。
“哦哟,难不成是你的小男友啊?”
“哈哈哈,给悠芸一个面子,走吧,龙哥。”
三名年轻壮汉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池佑介模糊的视线中是他们离去的背影。
他感受着嘴巴里苦涩和铁锈交织的味道,不禁捏紧了拳头,暗自痛恨自己的无能。
身旁的悠芸似乎松动了绷紧的神经,她卸去了伪装,瘫软地跪倒在地。
用着还在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捂着脸,轻声地抽泣了起来。
她是那般的无助,嘶哑的哭声和那频繁抹着眼泪的动作,如同迷路在深巷中的孩童,仿佛只要再碰她一下就会坏掉一般……
池佑介锤了锤自己不争气的双腿,好不容易才扶着墙站了起来,他视线不知所措地在昏暗的小巷里游移——
这里杂乱无章,小雨像是将带着黑渍的路面腐蚀,散发出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破损的墙边好似被揭开带血的伤疤,脱去了层层的皮。
得到了它最真实的面貌,可池佑介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池佑介才想起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他踉跄地朝悠芸靠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开口对她说道:
“我、我去将这件事告诉给学校,他们会保护你的!”
这只是池佑介作为一名普通学生,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可悠芸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又仰天长叹了口气。
“不,绝对不能让学校知道……你还是别来管我了,这样做会没命的,你不知道他们是谁。”
“可、可是,他们周六要你去干什么?!那种事情……”
尽管悠芸没有对他说,尽管池佑介尚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池佑介并不傻。
那群饱含恶意的,称得上是歹徒的家伙们,将要对眼前的少女伸出恶魔的手。
“那又怎样,你甚至都无法保护好自己,呵呵,还想对我逞英雄吗,省省力气吧……”
面对她有些冷漠的话语,池佑介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算知道了悠芸隐藏在高傲下的真相,他也无能为力,可不甘平凡的他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我、我去找帮手,总、总会有解决办法的!至少安稳地度过周六,别听他们的,实在不行我来保护你!”
或许是没有想到,名为池佑介的普通男生会如此的执着,悠芸诧异地打量着这名身材虽然不强壮,相貌倒是有些出众的男生。
可能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可能已经对现状不抱有任何幻想,她略带自嘲的,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开口道:
“好啊,那我就期待一下吧,期待你……来拯救我。”
悠芸的这句话始终在他脑海中徘徊着,可真当他回到了校园,打算寻求帮手的时候,才明白了自己的话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说是帮手,我、我该到哪里去找啊,可恶!”
池悠介的心情也跟随着倾盆而下的大雨变得更为沉重。
就在他感到绝望之时,不远处中庭的两名人影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快步朝中庭走去,而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让他惊呆在了原地——
在他的认知里,那应该是在打架,或者说是更加专业的格斗才对。
“怎么?不服再爬起来。”
“你踏马,老子!”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他,嘴角突然上扬了起来,其中一名长相帅气身材也很结实的男生,是他的同班同学——
秋成。
没过一会儿,他便轻松地将那名十分强壮的高大个打趴在了地上。
在池佑介的眼里,他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可以拯救悠芸。
在有了计划后,池佑介就差实施了,他必须得顾及到悠芸的感受,在年级里十分出名的她,如果被人知晓了那件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池佑介十分的谨慎,可正因为这份谨慎,也让秋成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
秋成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悠芸。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等他再次决定去活动室找秋成详谈时,一名眼熟的少女也出现在了那——
水野由绮。
她似乎听说了自己和悠芸的约会传闻。
可池佑介没法说服自己——就这么当作没看到,接受由绮的告白就好了。
于是那天下午,池佑介做出了可以说是违背祖宗的决定。
如果就这么接受了告白,那么他无法在周六为悠芸做些什么,这使得他良心不安。
可池佑介再想单独找秋成详细谈谈时——
一直跟随在秋成身边的那名叫霖汐的少女,浑身散发出一股不容他人来打搅他们的气息。
池佑介直到周五也没能再找到和秋成单独聊聊的机会。
但他还没有放弃——信封。
他知道周五是最后的机会。
池佑介将曾经由绮递给他的信封,装好求助信,走进了无人的恋爱关系活动室,就当他打算将信投入那空荡荡的邮箱时……
“绝对不能让学校知道……”
悠芸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说到底,秋成到底会不会帮助他们呢?
这毕竟是烫手山芋,万一非但不帮忙,还将事情告知给了学校。
那么悠芸的校园生涯就将结束了。
再三犹豫之下,池佑介打算独自面对,他不愿意再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可心中却犹存一丝侥幸。
只凭自己或许办不到……
“那么,就听天由命吧……”
池佑介将信封放在了木地板上,随着手轻轻一推,它滑进了储物柜与地板的缝隙之间。
他虽然有想过,秋成可能会发现这封信,可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封信阴差阳错地递交到了水野由绮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