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汐记得很清楚。
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秋成曾对她说过的话——“这对霖汐你来说很重要。”
那是关于那晚,她不打伞的理由。
秋成认为这个理由很重要。
可霖汐却不能理解。
对于当时的霖汐来说,这个理由几乎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她已经完全沉浸于幸福感之中了。
想到这,霖汐的思绪不禁飘得更远,跟随夏芳的步伐也渐渐放缓。
路边的车流声与行人的交流声像是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幸福。
霖汐注意到了,这周对于她来说是幸福的。
昨晚与秋成告别,回到家中后,她偷听到了母亲的电话。
从对话的内容来看,母亲已经在为她的约定做着准备,拥有自己独立的住处,是霖汐以前不敢想的。
给霖汐带来改变的人她心里很清楚,同时她也知道能带给她幸福感的人并不多,因此要说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她可以脱口而出。
重要。
十分的重要。
没有什么比秋成更重要了。
甚至到了其余的一切都无所谓的程度。
以前的霖汐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父亲曾对她的爱。
命运夺走了她的父亲,所以她认为失去过的东西是最重要的。
正是如此,那天得知夏芳损坏了自己那把精致的伞后,霖汐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那是陪伴了她很久的伞。
可奇怪的是——
同样是在那天,在小心翼翼地和秋成搭上线后,那把伞对她来说却无足轻重了。
不然霖汐也不会在夺走了秋成的钥匙后,将它忘在了秋成的家中。
这种奇怪的违和感一直持续至今,霖汐一直在思考。
“……!”
像是有了结果,她从回忆中猛地回过神,大脑像是抽走了全身的热量,不禁让脊背发凉。
她停下了脚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笑了。
停不下来。
笑得停不下来。
一直笑,一直笑,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
一旁路过的人无不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可霖汐毫不在意地笑着。
“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然后哭了,一不小心哭出了声。
霖汐掩住了脸,颤抖着肩膀跪坐在路边,从指尖流出来的泪水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曾经只有自己的孤独世界,因为某个契机就这么被轻易改变了。
霖汐心里很清楚,提供这个契机的人正是夏芳。
要是那天精致的伞没有被损坏,她一定还会停留在原地,默默地守望着秋成。
霖汐这么想着,也逐渐明白了,对夏芳恨不起来的理由——
尽管被她怀着恶意对待了,但这并非是什么夸张和深刻的苦难。
如果仅仅凭借这几天和秋成的相处,就能将过去的孤独削减得只剩这么一点。
说明它本身也不过如此罢了。
明明是这么想,可霖汐还是哭了出来。
后悔、遗憾亦或是对过去的不舍与留念,这些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生者对死者的思念,在长夜里恸哭过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霖汐确实害怕失去,之所以不敢迈出那一步,是因为害怕连守望秋成的资格都没了。
随着哭声渐渐放缓,渐渐变得微弱,她明白了。
那把伞为什么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她不会怪罪任何人,并且感谢想做出改变的自己。
已经失去了的东西怎样都好。
现在。
害怕失去的东西。
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用指尖擦了擦泪水,像是眺望远方般看着夏芳的背影,没有任何迷茫地追了上去……
***
“欢迎再次光临。”
——叮铃。
远方传来店员的声音以及离店响起的铃声。
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秋成终于忍不住“哈~”地发出一声叹息,随后趴在了餐桌上。
——。
就这样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好一会儿,感觉脑子不再嗡嗡作响后,秋成方才缓缓直起身子。
“欸?”
“哦,你醒啦?”
一抬头便看见了董白站在了他的对面,像是解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董白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不小心忘在店里了,好险好险。”
“一般人可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在店里吧?”
“或许是吧,或许也不是。”
面对她突然的搭讪,秋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积极性,随手翻开餐桌上的漫画杂志看了起来。
“噢……二次元?”
董白对他的反应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就坐在了他对面的座位上,略带嘲讽地开口问道。
“二次元怎么你了?可别瞧不起阿宅啊,快向他们道歉!”
“……呜哇,我还以为你会更加失落些呢。”
秋成逐渐从大脑宕机的状态恢复过来,似乎没想到他是这幅态度,董白有些不平静地拨弄着头发。
“分手了?”
紧接着她便问道。
“哈啊?不是,你在说什么啊?”
“那个女孩……嗯,是叫霖汐?刚才折返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她。”
“不是吧,所以你真的将手机忘在了店里啊?”
秋成姑且相信了她的说辞。
“是啊,不过看你无精打采趴在桌上,我想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她用右手玩着发梢,轻耸了下肩回答道,表情依旧没有变化,让秋成完全猜不出她究竟想干嘛。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话说你这才是多管闲事吧?”
秋成懒得思考关于她的事,摆出了嫌弃的表情。
可以的话他想一个人静一静,看看漫画转换一下心情,然后再去思考如何讨好霖汐。
“……说着玩罢了,毕竟她好像很在意你嘛。”
董白摇了摇头,将落下的头发重新挂回右耳旁。
“所以你不否认是在多管闲事吧?”
董白露出了“糟了!”的表情,随后又莞尔一笑,不过更像是标志性的假笑。
“我得到了一些消息,所以稍微改变了一下想法。”
这么说着,她将手机放在桌上,推到了桌面的中央,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什……!”
秋成视线看去,噗通一声,心脏猛地抽搐。
照片中的悠芸被一个陌生男子压倒在地上。
按常理讲,不对!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张不雅的照片。
而照片上的人正是悠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