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大礼堂的加冕“神迹”余波未平,一纸来自教宗书房的召见令便送到了“晨曦之间”。指尖抚过烫金的徽记,我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推开沉重的木门,教宗站在巨大的彩绘玻璃窗下,斑斓光影在他素白礼袍上流转。
“你来了,希薇娅。”他转过身,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
我垂下眼睫,行了个无可挑剔的圣女礼。“冕下。”
“不必拘礼。”他走向堆满古籍的书桌,“你体内的力量,经过圣冠的洗礼,近来可还安分?”
“托冕下的福,尚能控制。”我谨慎地回答,指尖在袖口下微微蜷缩。
他微微颔首,手指拂过一本摊开的古老典籍。“加冕时的共鸣,并非偶然。那证明了你与圣冠,与你体内苏醒的力量,乃至与这个世界未来的轨迹,都有着深刻联结。”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了“圣女”的皮囊,直视其下的暗影。“维系这份平衡,引导这份力量走向命定的归宿,需要一道坚固且永恒的‘桥梁’。”
他清晰地吐出那个让我血液冻结的词:
“与当代勇者,罗兰的结合,是命运交织的必然。唯有通过婚姻,光与影才能在你体内达成真正的共生。”
“结合?!”我猛地抬头,伪装彻底碎裂,“您是说……婚姻?!像那些贵族联姻一样,把我当成物品嫁出去?!”
“正是。”他的语气没有半分动摇,“这是目前唯一能稳定你力量,并确保这份力量服务于更崇高目标的方法。”
唯一的方法?用我的身体、我的自由,去换取一个“平衡”的金色鸟笼?
一股混杂着愤怒、屈辱和绝望的火焰冲垮理智。我霍然起身,座椅发出刺耳声响。“不!我拒绝!”
我死死盯着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发出来:“如果所谓的平衡需要以这种出卖灵魂的方式换取,那我宁愿不要!哪怕力量失控反噬,哪怕下一刻就爆体而亡,我也绝不同意!”
教宗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既无惊讶也无愠怒,只有深不见底的平静。“孩子,命运之轮一旦转动,便无法停止。你会明白的。”
明白?我永远都不会明白!
我跌撞着冲出了书房,背靠冰凉的墙壁大口喘息。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血痕。
必须找到其他方法!绝不能认命!
接下来的日子,我把自己埋进了教廷图书馆。像濒死的囚徒寻找救命稻草,疯狂翻阅所有可能与古老契约、力量平衡相关的典籍。
高高的书架投下阴影,将我吞没。指尖被粗糙纸页磨破,灰尘沾满裙摆。希望却像指间的流沙,越来越渺茫。
与此同时,体内的力量随着情绪起伏和精神疲惫,变得越来越不稳定。经脉中仿佛有冰针穿刺,眩晕感阵阵袭来。那无形的契约枷锁正一寸寸收紧。
就在我感觉快要溺毙在绝望中时——我的指尖,在一堆被遗弃的古老残页中,触碰到一片异常坚韧的材质。
猛地将它抽出,不顾扬起的灰尘。就着昏暗的天光,我辨认着上面用恶魔密文写就的模糊字迹。
【……心之契,枷锁亦钥匙……若受契者欲破樊笼,需令立契者倾心以付,甘愿奉上生命与力量之核……届时,契约逆转,枷锁自成钥匙,力量归于破契之人……】
令立契者爱上受契者……心甘情愿献出生命和力量核心……契约就能逆转?
巨大的信息量像惊雷炸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伴随着体内力量彻底失控的剧痛,我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那片决定未来的残页死死攥在手心。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晨曦之间”的床铺上醒来。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身体的剧痛暂时平息,但那残页上的文字,像燃烧的烙印深深刻在脑海。
一个冰冷、清晰、带着彻骨恨意的计划,在心中彻底成型。
爱?心甘情愿?献出生命和力量?
好啊。
罗兰,教宗,所有将我逼到绝境的人类……
我会让罗兰“爱”上我,让他死心塌地地献上一切。然后,在他最毫无防备时,亲手杀了他,夺取他的力量!
再然后,就是复仇的时刻。回到魔族,整合部下,踏平这虚伪光明笼罩的人族疆域!
之前所有的挣扎、不甘和愤怒,在这一刻都被淬炼成坚硬的冰晶。既然你们要我扮演温顺的圣女,要我接受荒谬的婚约,那我就如你们所愿!
我变得异常“顺从”。当艾莉娅带着订婚仪式的安排前来时,我只是平静点头——这不过是毒蛇在发出致命一击前的蛰伏。
那些曾经让我厌恶的身体接触,如今成了必须熟练运用的淬毒匕首。
我开始“主动”接近罗兰。
在训练场边缘,我会“恰好”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用练习了无数次的眼神望向他。
在用餐时,我会“无意间”坐在他附近,低声提出关于任务或剑术的问题。
在他守夜归来时,递上一杯温水,轻声说“辛苦了”。尽管每一次触碰都让我胃里翻涌,但脸上只会维持着精心调试的羞怯笑容。
我像最耐心的猎手,分析他的每个细微表情和动作习惯。我要编织一张名为“温柔”的情网,引诱他沉沦,直到他死心塌地地“爱”上我这个致命的幻觉。
我走到梳妆镜前,凝视着镜中那个眼神温顺、姿态优雅的“圣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而最终的赢家,只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