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将寒意稍稍驱散。我站在营地边缘,看着小队成员进行出发前的最后准备。今天是我以“罗兰未婚妻”及正式队员身份参与的第一次任务。目标是一个被诅咒缠绕的村庄。表面是净化与救援,于我,却是“爱杀”计划正式开幕的舞台。
我的目光牢牢锁在罗兰身上。他正与卡尔曼确认路线,侧脸在晨光中勾勒出冷硬的线条。我刻意调整站位,维持在一个能感受到契约牵引,又不会显得过于靠近的距离。
(冷静,希薇娅。猎手需要耐心。第一步,展现你的价值。)
马蹄踏在薄霜上,发出沉闷声响。我待在队伍中段,看似专注观察环境,实则全部心神都系于前方那个冰蓝色的背影。体内那点可怜的契约感应被我催谷到极致,竭力捕捉着他体内浩瀚而沉寂的力量波动。
枯死的荆棘林像扭曲的墓碑矗立在前方。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败和黑暗气息。几乎在踏入林地的瞬间,几声压抑的低吼便从阴影中传来。
来了!
几只皮毛脱落、眼泛红光的林地狼猛地扑出。罗兰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剑已出鞘,冰蓝色斗气瞬间将正面两只魔狼冻结。
就是现在!
在他挥剑将尽的刹那,我“感觉”到他左侧能量场的一丝微弱扰动——契约的预警!一道更快的黑影从他视线死角窜出,獠牙直指小腿!
没有思考,只有表演。我抬起手,一道凝实的【圣光屏障】瞬间在他左侧竖起。
“嘭!”
魔狼撞在光壁上,圣洁能量与黑暗气息激烈冲突。罗兰的剑几乎在下一秒划过优雅弧线,精准终结了它的生命。
他收剑回鞘,侧过头,目光第一次完整地落在我身上。
时间仿佛放缓。他的眼神依旧像结冰的湖面,深邃,冰冷。没有赞赏,没有惊讶,甚至连一丝被打扰的不悦都没有。那目光平静得可怕,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发挥出预期功能的工具。
(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但我不能露怯。我垂下眼睫,脸上适时泛起红晕,轻轻咬了下唇,将一个“努力镇定却心有余悸”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他沉默地看着我表演,几秒后,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便转回头继续前行。
(……这块石头!)
怒火窜起又被压灭。我深吸一口气:(稳住,这才是开始。)
接下来的路程,我将“默契”演绎得淋漓尽致。当他需要清出安全通道时,我的【净化之光】恰好在斗气爆发前净化魔物;当他护体斗气出现波动时,我的【微光治愈】及时驱散黑暗侵蚀。
每一次出手,我都用余光紧锁着他,不放过任何细微反应。然而,什么都没有。他就像一台精密而冰冷的机器,接受着一切辅助,却吝于给予任何情感反馈。
挫败感如藤蔓缠绕心脏。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条“怀柔”路线是否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必须坚持下去。)
当我们抵达被诅咒的村庄时,已是日暮西垂。衰败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帷幕笼罩着这片土地。田地里的作物扭曲枯槁,屋舍门窗紧闭。空气中漂浮着灰黑色灰烬,带着甜腻与腐朽混合的气味。
清理工作迅速展开。在这里,我的神圣魔法找到了真正的用武之地:净化水井,驱散怨灵,治愈被侵染的村民。我努力扮演着悲天悯人、效率卓绝的圣女,对每个人都展现出无微不至的关怀。
(建立人设,麻痹所有人。当我最终举起屠刀时,才会更有趣。)
任务在夕阳沉入地平线时结束。胆大的村民推开房门,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光。那光芒刺痛了我,让我想起不愿回忆的过往。
我甩开那些软弱的情绪,走向独自站在水井旁的罗兰。井水在暮色中泛着波光,映照着他孤高的身影。我深吸一口气,脸上扬起混合着疲惫与满足的笑容,声音放得轻柔:
“虽然很累,魔力也快耗尽了,但看到他们重新燃起希望的样子……真好。”我先用共情铺垫,然后侧过头,仰起脸,目光中注满依赖、信任,以及一丝独属于他的倾慕,“而且……罗兰,和你并肩作战,感觉真的很安心。好像只要有你在,再危险的局面也不用害怕。”
说完最后一句,我允许自己的声音带上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缓缓转过头。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没有带来任何暖意。他就这样看着我,目光沉静,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纯粹。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我维持着仰视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几乎僵硬。
我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既期待又恐惧。
他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某种生疏的肌肉记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所有波动都归于沉寂。他喉结滚动,发出了一个单调、平稳的音节。
“嗯。”
……嗯?
就只有一个“嗯”?!
失望和怒火如岩浆般冲上头顶。我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制住撕破面具的冲动。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刺痛,帮助我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摇摇欲坠的温顺笑容。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便转身朝着已经集合完毕的队员走去。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却疏离的背影融入暮色,感觉自己像个在空无一人的剧场里卖力演出的小丑。唯一的观众,不仅吝啬掌声,甚至连一个专注的眼神都未曾给予。
(混蛋……罗兰,你等着。我就不信,你真的是一块没有缝隙的顽石!)
回程的路被夜色包裹。我沉默地骑在马上,最初的雄心壮志被无力感和自我怀疑取代。月光清冷,照在我与他之间那根因契约而存在的无形丝线上。这根线,此刻感觉不再是连接,而更像是一种讽刺的捆绑。
(没关系,希薇娅。)我在心底对自己说,声音带着一丝狠厉,(猎杀最强的猎物,自然需要最多的耐心和最好的演技。今天只是试探。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