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愿。”
罗兰这四个字像冰锥刺入我的耳膜。他答应了？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答应了哥哥的挑战？
没等我反应过来，伊安已经像一道离弦的箭，猛地冲向城堡下方那片用于骑士训练的巨大中庭。罗兰甚至没有看我一眼，身形一晃，便已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仿佛只是去完成一项无关紧要的任务。
（疯子！都是疯子！）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想也不想地追了下去。契约的丝线绷紧，不是因为距离，而是因为前方即将爆发的、令我恐惧的碰撞。
当我们赶到中庭时，两人已经对峙在场中。月光如水银泻地，将他们的身影拉得修长。伊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造型古朴、萦绕着淡淡青光的双手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周身的气势如同出鞘的利刃，锋锐逼人，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炽烈战意。那气息……并非黑暗，反而有种灼热的、令人心悸的光明质感，却又与罗兰那种纯粹的冰冷截然不同。
（哥哥的力量……） 我来不及细想。
罗兰依旧空手，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场就让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泛着非人的冷光，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没有裁判，没有宣告。
伊安动了！
他的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青色的残影，剑锋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啸音，直刺罗兰咽喉！没有任何花哨，只有军队式的简洁与致命！
罗兰侧身，动作幅度小得惊人，剑锋擦着他的颈侧掠过。他甚至没有后退，在避开的同时，手刀如电，精准地切向伊安持剑的手腕！
伊安反应极快，手腕一翻，剑柄下砸，迎向罗兰的手刀。同时左腿如同鞭子般抽出，扫向罗兰下盘！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两人一触即分，又瞬间再次碰撞！
伊安的剑法大开大阖，攻势如同暴风骤雨，青色剑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每一剑都蕴含着崩山裂石的力量。那力量属性带着灼热的气息，与魔族的力量截然相反，却又不同于普通人类的光明魔力，更加狂暴，更加……原始。
而罗兰，他像一道在狂风中屹立不动的冰川。他依旧没有拔剑，仅凭双手、手肘、膝盖，每一次格挡、闪避、反击，都精准、高效到了极点，仿佛一台为战斗而生的完美机器。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冰蓝色的眼眸始终锁定着伊安，预判着他的每一次攻击。
“嗤啦——”
伊安的剑锋终于划破了罗兰的衣袖，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我的心猛地一抽！（他受伤了？！）
但罗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被划破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他利用伊安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空隙，欺身而入，一指带着刺骨的寒气，点向伊安心口！
伊安瞳孔骤缩，回剑格挡已来不及，只能强行扭身，将凝聚了炽热力量的左掌拍出！
“轰！”
冰与火（或者说，是某种类似火的力量）的力量狠狠对撞！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卷起地面上的尘土！
两人同时后退数步。
伊安喘息略微急促，持剑的手稳如磐石，但眼神更加凝重。他紫眸中的战意燃烧得更加炽烈，周身那奇异的光明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
罗兰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他脚下站立的地面，蔓延开一片细微的冰霜。他看了看自己袖口那道血痕，冰蓝色的眼眸终于起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观察，而是……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确认了什么”的神色。
（他在试探哥哥？！）
这个念头让我遍体生寒。
“热身该结束了。”伊安低喝一声，双手握剑，剑身上的青光骤然暴涨，仿佛有飓风缠绕其上！他整个人的气势再次攀升，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嗡鸣！那是足以威胁到真正强者的杀招前兆！
罗兰看着他，第一次，缓缓抬起了右手。没有光芒，没有气势爆发，但他周围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下一刻，两人同时动了！
伊安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青色闪电，人剑合一，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刺而来！剑未至，那凌厉的剑压已经让我脸颊生疼！
罗兰不退反进，迎着他冲了上去！他的速度快到模糊，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一点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深蓝寒芒，精准无比地点向那道青色闪电的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
我能看到伊安眼中燃烧的决绝，看到罗兰冰蓝眼底那亘古不变的冰冷。
是哥哥那狂暴炽烈的力量先撕裂罗兰的防御？还是罗兰那点凝聚到极致的寒芒，先一步洞穿一切？
“住手！！！”
我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出声，声音凄厉得不像我自己。
几乎在我出声的同时——
“嗡！”
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圣光屏障，自我身前瞬间张开，恰好挡在了两人攻击路径的中间！是我情急之下，动用了光明之力！
“轰——！！！”
青色剑芒与深蓝寒芒同时撞上了圣光屏障！
屏障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上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巨大的反震力传来，我喉头一甜，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体内气血翻涌。
而场中那两道恐怖的能量，在屏障的缓冲和我的干扰下，终于偏转了方向，擦着彼此的身体掠过！
“轰隆！”
青色剑芒将中庭一侧的石质护栏轰得粉碎！
深蓝寒芒则没入后方城堡厚重的墙壁，留下一个边缘覆盖着厚厚冰霜的深洞！
烟尘弥漫，冰屑飞舞。
伊安和罗兰分立两侧，微微喘息。刚才那一击，显然对他们消耗也极大。
伊安猛地转头看我，紫眸中充满了惊怒和后怕：“希薇娅！你……”
罗兰也看向我，冰蓝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或审视，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意外的探究。
我扶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脸色苍白，看着他们两人，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法抑制的愤怒：“打够了吗？！”
我指向那片狼藉：“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甘心吗？！哥哥！这就是你想要的‘验证’？！” 我又看向罗兰，“还有你！非要这样吗？！”
伊安沉默了，他看着我苍白的脸和嘴角隐约的血丝，紧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最终，他颓然地将长剑插回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罗兰缓缓放下手，周身的寒气收敛。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还未平复的喘息和狼狈的模样，沉默了片刻，才用他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气开口：
“他很强。”
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然后，他转向伊安，冰蓝色的眼眸与之对视。
“我会带她去暗夜之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