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带她去暗夜之渊。”
罗兰这句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我和伊安心头激起千层浪。
“什么？！”伊安猛地抬头，紫眸中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点燃，甚至比之前更加汹涌，“你疯了吗？！那是禁忌之地！连魔族都不敢轻易涉足！你想带她去送死？！”
暗夜之渊……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相关的只言片语。那是魔族领地深处一片被永恒黑暗笼罩的绝地，传说曾是某位古老神祇的陨落之所。时间太过久远，连魔族最古老的典籍中也只模糊记载那是“神骸安息之地”，至于那位神祇的名讳与权柄，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被视为不可触碰的禁忌。那里充斥着紊乱的能量风暴和空间裂痕，是所有生灵的禁区。
（他为什么要突然去那里？为了契约？还是……？）
罗兰没有理会伊安的暴怒，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冰蓝色的眼眸仿佛能穿透我所有的伪装，看到我灵魂深处对力量的渴望与挣扎。
“那里有答案。”他平静地陈述，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关于契约，关于力量，关于……你真正想寻求的东西。”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了？他知道我想摆脱契约？甚至……他知道我的计划？不，不可能！）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但与之同时升起的，还有一种病态的希望。如果暗夜之渊真的有解决契约的方法……
“狗屁答案！”伊安一步踏前，再次拦在我和罗兰之间，他周身那奇异的光明气息因为愤怒而剧烈波动着，与罗兰身上散发的冰冷寒气形成鲜明对抗，“暗夜之渊只有混乱和毁灭！古籍中但凡提及那片区域的记载，最后都语焉不详，充满了警告！你凭什么认为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罗兰终于将目光转向伊安，那眼神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看过的古籍，比你想象的更多。”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源自古老知识的光芒，“有些被刻意抹去的历史碎片，指向那里。那里陨落的，并非普通神祇。”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低语，在中庭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那是‘契约’的化身，是曾执掌‘誓约’与‘束缚’权柄的古神——‘缚誓者’墨菲托斯的最终埋骨之地。”
（契约之神？！）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呼吸。暗夜之渊……竟然是契约之神的陨落之地？这远远超出了我所知的任何情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里或许真的存在打破一切契约束缚的可能！无论是教廷施加的，还是……我与罗兰之间的！
伊安也显然被这个信息震住了，他脸上的怒容僵住，紫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墨菲托斯……那个传说中因背叛诸神盟约而被联手讨伐的邪神？他的陨落地……在暗夜之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似乎这个名号触动了他某些不为人知的记忆。
“诸神讨伐的，究竟是背叛，还是他本身那足以束缚神明的‘契约’权柄，谁又知道。”罗兰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却抛出了一个足以颠覆认知的疑问。“力量本身并无正邪，关键在于执掌者，以及……代价。”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我脸上，那眼神仿佛在问：（你，愿意支付代价吗？）
代价……我当然知道任何力量的获取都需要代价。但比起现在这种被契约束缚、命运受人摆布的境地，我宁愿冒险一搏！
“我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尽管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希薇娅！”伊安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臂，“你不能相信他！且不说这个传说的真假，就算那是真的，缚誓者墨菲斯托是邪神！他的力量充满诅咒和陷阱！而且那里太危险了！”
我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担忧，心中一暖，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我轻轻挣脱了他的手。
“哥哥，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看着他，紫色的眼眸中映照着他的焦灼和我自己的孤注一掷，“留在教廷做一辈子傀儡？还是指望魔族内部那些叛徒突然良心发现？暗夜之渊，至少是一个方向。” （一个可能让我夺回主动权，甚至……反杀的机会。） 后半句，我死死压在了心底。
伊安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我眼中那深藏的、不容动摇的决然。他沉默了，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力感的叹息。
“我知道了。”他低下头，再抬起时，紫眸中只剩下沉重的严肃。他不再看罗兰，而是郑重地对我说道：“我会让青凌骑士团在魔族边境接应。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活着回来。”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样式古朴、闪烁着微弱银光的护符，塞进我手里。护符触手温润，上面雕刻着奥菲莉亚家族的隐秘纹章。“拿着它。关键时刻，或许能庇护你一次。”
我紧紧握住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护符，重重地点了点头。
罗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催促，也没有阻止。直到我和伊安交代完毕，他才淡淡开口：“天亮出发。”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向着城堡内走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挺拔而孤寂。
我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哥哥给的护符，袖子里是那半截冰冷的断刃。前方是未知的、传说中邪神的陨落之地，身边是心思难测、实力恐怖的契约对象。
恐惧和希望如同双生藤蔓，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
暗夜之渊，“缚誓者”墨菲托斯的埋骨地……
（无论那里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必须去。为了力量，为了自由，为了……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