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不随人愿,世界上仿佛只有糟糕的事情才能如约而至。我只是饿了,想去吃个晚饭而已。便被人拽着衣服从排队的队伍中单个拎了出来,那人年岁不小,一副成年人做派,他指着我的鼻子说。
“穿成这样,怪不得你考不上学校。”
我算是复读生,应届生他们都有校服的。他说的也没错,怪不得我考不上学校、怪不得我这么糟糕、怪不得我一无是处。他一点也没说错。
他咒骂了两三句便走了,徒留我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周围同学的谈话声在我耳中都变成了肆无忌惮的嘲笑,我想找个地方钻进去,我想戳破我的耳膜,如果我什么都听不见就好了。
我低着头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食堂。饥饿的感觉一瞬间消失了,我只能听见我的心脏声,那声音震耳欲聋。我的同桌也没去吃饭,她说她不饿,可我听见她肚子在叫。可我连我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哪里顾得上她呢?
我已经好久没画过画了,上一次我画画的印象还是我拿笔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红的液体浸染了整张纸,颜色是那样刺眼。可我是会画画的,即便我称不上有才能。
画画和唱歌一样都能使人的内心安静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来,白色的纸张上是一个没有表情的人,他明明没有表情,我看着他,却忍不住感到伤心。他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
人总要依附着什么才能活下去。
我像是个寄生虫,总要寄生在什么地方。而我的宿主自投罗网。
“那个你好,我叫贾凡。”
他羞涩的看着我,像是有那么一些不好意思。
我摆出微笑的表情,人人都喜欢别人笑起来的模样,我得笑起来才能收获别人的喜爱,我得有爱才能活下去。我需要别人爱着,无论是谁爱着我。这是我活下去的食粮。
“你好。”
他很积极,对我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我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合着他,他也不觉得厌烦。像是只要是和我说话他就有用不完的干劲。
可我讨厌他,他不算优秀的外貌令我恶心,甚至和他说话都只能感觉到厌恶。我是如此的傲慢,可明明我没有嫌弃别人的理由,但我发自内心的看不上他,这或许是一种直觉。
由于是复读生,而且我是休学,再次选座时理所应当的最后挑选座位。我的同桌还是她,这样也好,我害怕。幸运的是我离他更近了,他坐在我斜前方,距离我三排,虽然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但这样也让我满足了。
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奢求什么呢,知足才能常乐。我一向懂得这个道理的。我摆出一副笑盈盈的表情,还有三节自习我就能回家了,虽然我同样恐惧那个家庭,但也远比在这里好受的多。至少那里没有这么多的人。
我还是不掉我这个坏毛病。
人都是要在社会中生存的,如果害怕人的话,我又该怎么得活呢?这样子是不行的吧。这样子是不行的。这里用疑问词倒是显得不恰当了。
“你学过画画吗?奈奈。”
宋秋燕一脸好奇的看着我的画。她伸出手指指了指画上的眼睛,又指了指这头发,最后看着我。
“没有啊。只是兴趣爱好罢了。”
“好厉害,我画不了你那么好。你教教我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因为我只是凭感觉在画,并没有什么技巧,也不知道该怎么画,我只是想画手便自己动起来了,反正也只是垃圾的作品,又有什么钻研的必要呢,没有那种必要的。
“我只是随便画画而已。教不了别人的。”
我此刻只希望他能放弃这种念头,不要再为难我,我知道他回去是无意的,但是确实对我造成了困扰,并且让我为之头痛。可我无法言语,我不能讲明。最后受到伤害感到困扰的人只有我。
“奈奈还真是有天赋呢。长得又漂亮还会画画。你一定会有很多追求者的。”
她的话一语成真,我反倒要谢谢她,给了我那么多寄生的对象。
开学第一天是没有课的,同学们陆陆续续都无聊的睡起了觉。我睡不着,失眠常年的困扰着我,我一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而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三四年。或许我没猝死也算是个奇迹,我巴不得我每天心脏骤停,那倒随了我的愿。
突然有什么拍了拍我的肩,我一瞬间害怕的全身发抖。可我出色的演技是我看起来没有任何事情,我回过头,那张脸有些熟悉,他和我一样是复读生,他比我先加入到这个班级里。
“你怎么不睡觉啊,他们都睡了。”
特斯拉熟的和我聊天,我只觉得我的声线似乎都在颤抖。
“你不也没睡吗?”
“我今天下午睡过了。你也是吗?”
他笑起来,弯下腰慢慢逼近我。
“我不困。”
“那你的精神还真是好啊。我叫刘宪明,有兴趣做个朋友吗?毕竟班里就我们两个复读生诶,要不要报团取暖一下?”
半开玩笑的话语很容易放下戒备,但并不包括我,他的性格应该能找到很多朋友,和我不一样。真让人羡慕啊,自来熟的性格。
“我叫林奈。”
“去外面说话怎么样?班里他们都在睡觉。”
我不会拒绝别人的话的,我不能再受到别人的厌恶了。我恐惧的不行,我不想让别讨厌我,我不能让别讨厌我。
我不能。
“好啊。”
别讨厌我。
这个时间外面几乎已经完全昏暗下来,只有教室的灯光依稀可以看得见远方的事物。校园内依稀有零零散散同样没有睡觉的人,只可惜月色并不算美丽,只有微薄的光影。
我想我是知道他的意图的,无非是为了我这张脸罢了。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我不觉得我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今天月亮不是很好看呢。”
“朦胧的月色不也挺好的吗?”
“哈哈。”
他轻笑了几声 ,什么也没说。随着上课铃打响,我们便回了班,他心里有分寸,我也明白他所想,只不过谁都不点破罢了。
这是个开放的时代,也是个早熟的时代 ,孩子并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他们懂的一点都不少。不过在任何时候都有傻子存在,不,都有正常的普通人存在,只可惜我是个寄生虫,是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