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第一选择,我一向是知道的,可这一次我深刻的明白了这件事。
脱离叙述本身的时间线,现如今的我高中二年级。生做不到,死也不被允许,只得每日苟活,残喘。
活着真的好难。
对我而言,光是活着就用光我全部的力气了,好痛苦,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坚持的,我一早就想放弃的,我从本质上就没有求生的念头。
我恨,我恨死了,我恨的不行,紧绷的神经操纵着我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痛,可远比活着本身轻松多了。
我救不了我自己,我杀不了我,我毁了我。
我点燃香烟,脑子自虐一般疯狂的向手臂发出指令想要将烟头按在身体上,我仅存的理智阻止了我的这种行为,我不想变得更加的丑陋。
由于吃药导致的发胖几乎是不可逆的,在激素的作用下,我就算什么都不吃也会胖,我看到我自己就想吐,反胃的不行。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一无是处?快去死吧,废物,我总是同自己这样讲。
哥哥打了视频电话,他说:“最近感觉怎么样?”
我扯了扯嘴角,谎言到了嘴边上却变成了真心话。
“没什么区别,不想活着。”
我有罪,可他们无罪,我终究是要死的,如果欺骗他们我没事了,给他们美好的幻想,然后再突然死去,难道不比一开始就毫无希望更加残酷吗?
“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他是个心理学博士,可他的妹妹却是个精神病。
“每天光是活着就让我精疲力尽了。”
“活着一天,就要认真的去生活一天。”
“没有意义不是吗?”
“又是你那虚无缥缈的意义,你不给它具体化,你永远无法找到意义。”
“可我的意义就是现在这虚无缥缈的样子,具体化的就不是我的意义了,我的意义就是这样子的,我为什么非要具体化它呢?”
“但按照你的说法,你不找到意义,你怎么活下去?”
“我为什么一定要活下去啊?”
“你为什么一定要想死呢?你从一开始就想死的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我要怎么回答你。”
“你一出生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一出生就想死。”
“但我仅存的记忆无一不在告诉我不想活着,我恐惧活着,你说这些是想要表达什么呢?我的哥哥。”
“只要不是一出生就有的,那就都是后天条件造成的,那就都是能改变的。”
“可我哪来那么多间去改变啊,我快死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改变了。对你们的愧疚感不足已经不足以支撑我活下去了,我对自己的厌恶无时无刻不想杀死我,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你还这么小,你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有见过。你难道就不考虑考虑咱爸咱妈吗?”
“我还没考虑吗?我五年前就该死了,你知道这五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每一天每一天我没有一秒钟想要活着,我快吐了,我快变得没有我了,疼痛和反胃仿佛和我共生一般。我每一天都摆脱不了他们,我早就受够了,为什么我非要那么痛苦呢?如果几年前咱妈没有半夜上楼看我,我的自杀就不会失败,现在就不会有那么多破事,我恨死她了,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我怎么还活着呢?放过我吧,没有我的话,大家都会变得更好的。”
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恨。摄像头没有照到我的脸,也没有照到他的脸,但我知道他也开始不耐烦了,我不理解他,正如同他不理解我,我们根本无法互相理解对方的想法,哪怕我们是家人。
“没有我的话,他们就不会再那么辛苦了,不是吗?爸爸妈妈不会再有那么多钱浪费到我身上,他们在我身上花的钱少说也得有十来万了吧,有这个钱你们去干什么不好?你结婚也不会那么艰难了不是吗?什么都要自己去攒着,没有我的话会变得好的,会变得好起来的。”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钱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你要想想你给我们带来的幸福啊,你从出生到现在,你带给我们的欢笑,那可比钱重要多了。”
“可说不想就能不想了吗?你说的很好笑啊,我带给你们的幸福,我从小到大带给你们的除了麻烦还有别的吗?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也没有你那么省心。我做不到。我没有那么坚强,我遇到事情,我第一件事想的就是退缩,就是放弃,因为我没有必须要做任何一件事的理由,除了去死。不去想钱的问题,我能做得到吗?负罪感无时无刻都在折磨我,你们越是不想放弃我,我负的罪就越多。放过我吧。”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他接着问我。
“你不想活着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活着真的很累啊,呼吸也好,思考也罢,哪怕是最简单的动作都那么累啊。”
“所以你不是因为不想活着而不想活着,而是因为累不想活着,对吗?”
我知道他在曲解我的意思,可他的话又显得没有漏洞。我只能沉默着,就是听他讲。但我还是想反驳他。
“累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如果有人一直很快乐的话,他会想死吗?”
“真的会有人一直都快乐吗?”
“我们假设,假设说。”
“可能不会想死吧? ”
“你也同意了,如果有人快乐的话,他是不会想死的。”
“可你这个假设一开始就不成立啊,没有人会一直快乐的。所以没有人会一直都不想死的。”
“那按照你的说法,全世界那么多人,大家活着都很累,为什么去死的人却那么少呢。”
“我又怎么知道别人的想法,我能代表的仅仅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所想,所思,所看,所见都只是我个人的选择,无关乎别人,也代表不了别人,我只是我。”
“如果思考之类的不会再让你感觉到累的话,你还会想死吗?”
“但死亡不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吗?还有什么比死亡更能解决一切的问题的办法吗?”
“但死亡这个方法的代价太大了,要付出生命。”
“那不是最好的代价吗?”
他那边突然挂断了电话。房间沉默着,我点上烟,压抑内心的冲动。小臂早就已经没有可以下刀的地方了。我甚至连动一下胳膊都会觉得疼。我早就遍体鳞伤了。
过了很久他打字和我说,他的朋友有事儿找他。就先不和我聊了,有什么事儿下次再说吧。
看啊,我总是第二选择。无论是谁,只有在空闲时或者说没事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我倒是有点像一个得不到关注而哭闹的孩子了。多可笑啊。
血滴在地上,除了冷之外没什么感觉。
多可悲啊。别再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反正很快就该死了。
记于2023年二月二十一日晚十一点。聊天内容搬自微信语音通话。有修改删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