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兴的整个右半部分都化为一滩乳白色的脓水,连同他金光灿灿的铠甲也一并融化。
“你对他干了什么?!”【原罪】是海德拉给林曦瑙的,只有她懂得这一切。
“我对他什么都没干,而你杀了他。”海德拉一脸平静,潘兴的消亡仿佛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救……我……”潘兴的声音很微弱,他的一些器官也被融化了。林曦瑙想要把【原罪】从潘兴的残骸上拔出来,也许这样可以阻止他的融化,也有可能他会变回原样。
“我该怎么做?”
“不做,让他去死吧。”海德拉淡淡地说,“不要望向拔出来,或者你趁着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听听他的遗言。”
刚刚说完,潘兴又喘着他那口气,说道:“蛇!蛇!蛇进了我的肚里,咬住我的肉不松口!把它拿开!”
听到这话,林曦瑙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原罪】继续啃咬潘兴,他想轻轻地,在不钩出任何“杂质”的情况下把它取出。
他已经错过了,他确实把【原罪】取了出来,但是枪刃没有钩住任何血肉,相反,它就像刚刚被冷却的热钢一样从人油里取出,原本的人体组织被它一瞬之间淬炼成油。
潘兴的那双眼睛死不瞑目,他盯着林曦瑙,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说道:“你……叛徒……”
“你把他杀了。”海德拉赞许地点头。
“不是我杀的。”林曦瑙低吼道,他内心的怒火被点燃,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了想杀死海德拉的冲动。但是他最终克制了这股冲动,他不能一错再错,谁知道终焉号那台钢铁怪物又有什么东西,他没有把握战胜海德拉,即便击败了,他们也无法操纵终焉号。
他要把这些人给带出去,即便这违背他刚刚签署的深渊契约也好。
“你骗了我,你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从一开始的接近,到今天的原形毕露,包括之前故意勾引我和你上床,你究竟为了什么?”林曦瑙用【原罪】指着海德拉,他刚刚目睹了人体炼成的整个过程。
“打算让你知晓真相罢了,我们本就是同一立场。”海德拉轻站了起来,迈着轻盈的步伐,围绕着林曦瑙。
“我最讨厌有人对我说谎,你之前对我的好意,想必都是装出来的吧。从一开始我就在怀疑,为什么我对你的印象总是有一种明显的指向性,对你的好感甚至远远超过了其他人,原本我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对我做了什么,直到你那一晚的诱骗。”林曦瑙的眼神从未有过如此冷酷,他真的起杀意了。
“话虽如此,但你确实把潘兴杀了。”海德拉说,“我有动手吗?”
“这把武器是你递给我的。”林曦瑙说,“而且以教廷之名,我现在就能杀你。”
“也许吧,如果你真的要杀我,我不会反抗。”海德拉张开双手,就像那一夜拥抱林曦瑙,“如果你觉得杀了我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就尽管来吧。”
林曦瑙挺枪而出,朝着海德拉的咽喉刺去。
海德拉闭上了眼睛。
——
海德拉眼睛再次睁开时,她发现【原罪】并没有刺向她。
枪刃扎进了她一旁的岩石,林曦瑙在那里喘着大气。不远处,圣殿骑士的半截尸体浸泡在人油里,场面真是出了名的诡异。
“冷静下来了吗?”
“没有,但是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向我展示什么。”林曦瑙把【原罪】收回,“以及,不要再给我编织谎言了。”
海德拉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曦瑙,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她裹着白丝手袋的手指从自己的一只眼睛上,把那蔷薇花取下。
白蔷薇如雪般融化,在那一刻,林曦瑙便察觉到了精神上的冲击。
海德拉的“魅惑”消失了,她要向他展示真实的自己。她长得和拉弥亚差不多,但是个头比拉弥亚要矮很多,唯一不同的是,那只被蔷薇花掩饰的眼睛有着奇怪的眼影。海德拉没有关于白蔷薇的任何解释,但是林曦瑙确信,这饰品绝对有着能对他人进行无形控制的能力。
“那你跟我来吧,我将带你找到利维坦丁堡,在那里你能了解到继业者战争的真相,以及为什么教廷对东方的来客们……如此敏感。”
海德拉带着林曦瑙穿过狭窄的通道,原本这个通道只会越来越窄,但是当他们拐过一个节点后,突然变得宽广起来。
“你现在,还愿意牵我的手吗?”海德拉说。
林曦瑙无言地上前,甩开了海德拉的手。
海德拉对此没有太大反应,两人继续前行,直到一束光线射入——通道的出口终于出现了。
走出地下通道,利维坦丁堡的真面目出现了。
无数高耸入云的尖塔,被腐朽的触手所缠绕。即便只是站在这片雪地里,都能听到那座城市发出的哀嚎。雪与利维坦丁堡的地界有一条明显的划分,黑色的液体覆盖的土地与雪原分庭抗礼。
任何人看到利维坦丁堡的那一刻,仿佛灵魂都会被污染。
“这里是我们所有戈尔贡人最初的应许之地。”海德拉喃喃道,“你听说过大洪水吗?那场席卷世界的大洪水?”
“据我所知,任何国家都有关于远古时期的大洪水的记录。”
“嗯。”海德拉点头,“那是日落入侵,来自死者的攻势,其中达贡领导了关于你故乡的日落入侵。”
林曦瑙立刻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对海德拉的攻击。
“放心吧,既然说了给你真相,我就不会对你做出任何敌意行为。”海德拉继续走着,“达贡失败了,虽然他通过【息壤】成功腐化了鲧,但是罪人之子,那个名叫禹的青年却把他和他的魔军击败。这场日落入侵持续了三年,从那以后,夏帝国对于海洋与水,便有着天然的厌恶与憎恨,以及刻入灵魂的恐惧。”
“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或许有,但是我没有发现罢了。”林曦瑙摇头,“达贡,就是你的那个丈夫吧。”
“他一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海德拉说,“我讨厌他,但是我的母亲强行把我许配给他,我自己没有任何选择。我除了和别人偷情外,又能有什么办法来反抗了,就算我能杀死达贡,但是我母亲也能把他复活。”
“你也是……恶魔。”林曦瑙轻轻地说,他已经摸到真相的一部分了。
海德拉领着林曦瑙进入利维坦丁堡,和林曦瑙在外面看到的不同,里面全都是一副残垣断壁,庞大的城市,用了几个小时,海德拉才带着林曦瑙穿过无数已经被废弃的街道,越过那些生锈的残骸,抵达了他们的终点。
“恶魔,只是人们根据立场而判断的称呼罢了,就像弗朗西人称岁月之尘为智天使,但是帝国人却憎恶地称呼它为堕天使。”
他们进入了最深的黑暗,地处于利维坦丁堡的中心,那座城堡曾经是戈尔贡人的基石。
“你们既然入侵过我的家乡,那你们岂不是也是我的敌人?”
“这要看你的选择,相比于我们对你们的损害,还是尤利乌斯和他的帝国对你们的奴役更严重一点。”
“嗯?”
“我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告知你这件事情,我的说法会因为我所持的立场失去公正性。”海德拉说,“更何况你已经不信任我对吗?”
“我不太相信,我在家乡的时候从未听过什么尤利乌斯,这样那样的,像你们这样的白毛我们也只是叫做鲟。”林曦瑙不确定自己是否要知道真相,那些骇人听闻的消息,在这一刻,他对海德拉就更不信任了。
“我知道你手上有那本书,墨涅希斯那本百科全书。”海德拉说,“你有想过为什么尤利乌斯被称为最后的继业者吗?”
“因为他打败了所有反对他的始祖,短暂地统一了世界。”海德拉揭开了画廊的帷幕,“罗斯的斯文托维特,萨法维的居鲁士,北海的哈拉尔德,大夏的轩辕,离群大陆的帕查和卡马克……所有的始祖都已消失,所有的帝国都已崩溃,西方曾经一度奴役了所有人。在主父在世时,他就已经桀骜不驯,咄咄逼人,到主父去世之后,他伙同其他始祖,先发制人地进行打击,而我们斯卡蒂雷亚,就成了他们打击的第一个目标。”
“一派胡言。”林曦瑙真的很愤怒了,海德拉说的一大堆人名他从未听过,但是至少轩辕帝,作为他们夏帝国的祖先,即便是他这种无信者都对他保留着深深的倾佩与尊敬。
海德拉居然说他是尤利乌斯的手下败将,这种行为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你已经察觉到了吧,但是我告诉你。”海德拉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忒修斯之船!你真以为这些人类炼油是毫无根据的吗,所有的人类都起源于深渊,这也是为什么我的母亲,伟大之利维坦是至高神,而那弱小卑鄙的尤利乌斯,只是一个次级货,甚至不如我们这些所谓的‘恶魔’,我的母亲才应该是人类之主,主父主母当年的遗嘱,黑字白纸地写着她才是最后的继业者!”
“忒修斯之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他听到过这个名字。
【善良的母亲为了末子,成为了忒修斯之船,这让她们生不如死。】
“尤利乌斯坚持指控我们篡位,而他呢?我母亲绝望之下,只能选择独自带着自己的眷族自谋出路,直到我们成功塑造了深池。”海德拉慷慨陈词,她就在这里,所有戈尔贡人的应许之地控诉那些神明,“尤利乌斯在击败我们第一件事后,就是对那些所谓的兄弟,挥下血腥的屠刀,他向自己的派系许诺了无尽的土地和财富,然后杀死了其他不服从他的始祖。”
“但是到最后,他们又互相狗咬狗,尤利乌斯为了让他的统治延续下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和自己亲妹妹结婚,但是当他发现无法留有直系的后代之后,他便效仿我们母亲的飞升之路,将那些相信自己的始祖们献祭,成为了所谓的光之神,唯一之主。”
“真是有够好笑的呢,一个德行败坏之人,一个权力的动物,居然也能飞升成神。”
林曦瑙静静地盯着海德拉,他说:“你说的话,没有任何证据。我们的传说里从未记录了轩辕帝的结局。”
“也许吧。”海德拉莞尔一笑,“这要看你自己,或者你可以去询问你脑中的一些东西。”
林曦瑙大惊,海德拉莫非知道他脑内那群怪物的存在?
但是他又冷静下来,海德拉和莫拉蒂都是深渊恶魔,他们之间有所认识很正常。不过既然如此,莫拉蒂的证言也会变得不再生效。
岁月之尘说谎成性,他也没资格去佐证这件事情。
那么,只有无罪之死,只有他才能去证明,海德拉是否说谎。
——
继业者战争
别称为天堂之战,创世之战,在各国神话里都有过描述。
继业者战争总共分为两场,利维坦和尤利乌斯分别作为两场战争的主角大显身手。到最后,尤利乌斯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也拥有了【资格】。
继业者战争的余波,是导致尤利乌斯眷族几近灭亡的破誓者战争。
这场战争铸造了无罪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