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黛。”拉弥亚站在下水道口，自从拉弥亚恢复过来后，就立刻开始着手追猎海德拉。猎手们互相交流意见与主意，考虑到维娜城作为帝国皇帝封地的首府，这将是十分庞大和危险的工作，海德拉是受伤了，但是她远没有伤筋动骨。
和拉弥亚相似，孔黛背着的剑枪看上去也绝非空穴来风的武器，她忽然明白林曦瑙说的话，为什么林曦瑙用孔黛忽悠住了圣殿骑士们。不过她有点失望，除了她弟弟拉维尔，其他的弗朗西人都没有跟来。
周围的人几乎都是来自外地的冒险家，维娜是最尊贵的城市，这里的市民即便已经到了这地步，也绝不愿意屈尊自己去做搜寻下水道这么肮脏的工作，就像城里人如果并非刻意，绝不会踏进乡间的泥泞里。
冒险家们的职业就是基于这些人的需求应运而生，说好听点就是冒险之人，说难听点，则是类似于“钟点工”一类的职业。维娜人虽然表面上会给予报酬，但总是发自内心地看不起他们。
“没有其他人了吗？”孔黛看了看周围，这些冒险家都是自备装备，盔甲很多都跟不上常备军的重甲步兵，武器更是参差不齐。
“公主似乎想跟我们一起，但是被皇帝和伯希蒙德扣下了。”拉弥亚低声说，“他们觉得这有失皇室颜面。”
“在下弗朗西贵族都不觉得丢脸的事情，他们居然这么认为吗？”孔黛莞尔一笑，“也许在下也应该临时退出？”
“中途变卦不是什么好主意。”
随着林曦瑙的出现，周围的人都开始消停了。皇帝给他们准备了一大笔资金，皇帝就这一点好，不像他在斯佩因王国的亲戚，只要皇帝许诺的犒赏，那么他就一定会按时颁发，对于军队拖欠工资皇帝无可奈何，但是像这样的个体，皇帝总是匪夷所思的慷慨大方。
“拉维尔的加入真的合适吗？”林曦瑙瞥了一眼这个半身不遂的人，他还想继续说着，孔黛却用一句话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智天使选择了他。”
岁月之尘选择了拉维尔，弗朗西的秘密在这一刻，也向林曦瑙展示出了冰山一角。孔黛的家庭矛盾恐怕远没有她和孔代说的那么简单。
“咳咳，据说通道里除了那头九头蛇，还有数之不尽的山德鲁人。”其中一位名叫瓦尔科兰的战士说话了，他是来维娜城寻找机遇的波特兰佣兵，他的脚呈圆规状的站姿，深邃的眼神似乎永远都在思考着什么。
他左手按住马刀，右手则托着下巴，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林曦瑙。
“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隐蔽行动，如果让山德鲁人发现了我们，可能会引起他们的垂死挣扎。”林曦瑙想到了琉璃西亚，他希望琉璃西亚和无罪之死撤出了战场。
“这听上去很困难，我们没有受过潜行的训练。”另一名叫做凯帕的战士说道，他全身都覆盖板甲，同时体型也比其他人壮硕许多。他是来自半岛的城邦佣兵，手底下有几十个听他指挥的打手。
“如果这个时候有地图就好了。”
“我们或许可以分头行动。”这一次说话的是一名戈尔贡人，他自称是莫比·迪克。据说他在很久以前就定居在维娜城了，皇帝曾经请他做过自己的贴身保镖。他腰上挂着连枷，手里握着扇形盾的握把，后来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市政官，对下水道系统的设计与维修他也出了一份力。
莫比·迪克。拉弥亚感觉自己听到过这个名字，这让她不禁对这个同胞多望了一眼。莫比·迪克看上去似乎没有察觉到拉弥亚的这个微小动作，他与旁边的瓦尔科兰商量着，面色凝重。
“我们会得到地图，这是莫比先生提供的。”林曦瑙说，“另外山德鲁人和海德拉固然可怕，但是我最担心的还是那些原本住在下面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这也意味着完全意义上的秘密行动是不存在的，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影响。”
——
“可真是血腥的屠宰场啊。”林曦瑙喃喃说道，同时注意留心队伍里的情况。他依然不清楚海德拉夺舍的标准，但是他知道，除了拉弥亚，所有人都有被其夺舍的可能。
他第一个进入下水道，里面滂臭的气味让他难以忍受，不止是粪便与尿液，许多生活废水也在里面，现在又多了尸臭的混合，下面无疑死了很多人，他们可能死于撤退的山德鲁人，也有可能死于海德拉之手。
一些人的皮被扒下来了，林曦瑙猜测更有可能是山德鲁人干的。
第二个下来的是凯帕，他跳下来的时候，原本会发生剧烈的回响，但是尸体给它当了垫子，他的声音远没有预想的那么大。
然后是拉维尔，这个废人没有携带任何装备，但是孔黛却表示，如果不把拉维尔带上，她就绝不肯出手相助。她给的理由也非常得合理，合理得甚至十分可疑——打算趁此害死拉维尔，独吞儒略家族的家产。随着队员们和其他队伍的就绪，孔黛与拉弥亚是最后下来的。
“比较安全，先点火吧。”林曦瑙指挥道，瓦尔科兰熟练地生火，打火石的应用对他这样的流浪杀手来说，简直算是家常便饭。
莫比打开地图，上面有许多标记的东西。这位戈尔贡人标记出了下水道可能存在的流浪聚落和据点，或者一些更为隐秘与肮脏的角落。
你真的能忍受这里吗？林曦瑙印象里，海德拉是极其注重享受的人……或者应该说是恶魔。她对于珠宝和宝藏的热爱，还有对于自己生命的放纵，尽情纵欲、尽情狂欢。很难想象曾经极尽奢侈的海德拉会沦落到躲进这么肮脏的下水道。
“戈尔贡人，你看出什么了吗？”凯帕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应该对这里了如指掌吧。”
“不，负责这里最后几次整修的工程师在这场围城中死掉了。”莫比摇头，“我其实也不算太清楚。”
“那个九头蛇我听说就是戈尔贡人变得，你们是不是也会变身？”凯帕小队里的其中一员调侃道，“变条鲸鱼来助助兴？”
“嗯？”拉弥亚的声音格外阴沉，她有一种几乎想要立刻冲上去杀死这个喽啰的想法。
她忍住了，这是深渊的意识在作怪，是她之前奇迹的后遗症。莫比则像完全没听到对方的挑衅一样，旁若无人地给林曦瑙解释下水道的系统。
下水道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庞大，只是林曦瑙开始怀疑起莫比·迪克，这个下水道仿佛是给这些深渊恶魔天然的栖息地，无数不在的黑暗，几乎只要靠墙就能融入到影子的世界里。但是他还没有注意到更重要的一点。
这里到处都充满着对未来的绝望。
他想从莫比的脸上找出答案，但是对方一脸严肃，即便林曦瑙想要发话也不好说明。
莫比则先找到了方向，带着猎手们开始搜寻这片黑暗之地。
——
琉璃西亚刚刚杀死了一名流浪汉。他们需要掠夺这些被舍弃者的补给和储藏，即便这是他们从垃圾堆找到的。一些极端的山德鲁人已经开始享用人肉，这在无罪之死的教条里是没有被禁止的。
“我们完了！”安德烈突然自暴自弃，他曾经就是一名住在维娜贫民窟的山德鲁人。为了改变生活，他和他的朋友们响应了琉璃西亚等人的号召。
现在他们被逼进了下水道，帝国找到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搬迁到维娜城，他只听到自己父母的说话，只要到了帝国的首都，那么就是人生，乃至家族的伟大胜利。
在首都过着下等人的生活，也比在乡村里当老爷滋润。
可是现在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绝望了，琉璃西亚想要拉住他，但却被挣脱，安德里猛烈地撞墙，他头上的犄角因为剧烈的撞击而被砸碎，然后他开始跳着怪异的山德鲁舞蹈，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割开了自己喉咙。
安德烈只是这里无数山德鲁人的一个缩影，他们一直都被帝国奴役着。一想到这里，琉璃西亚就更难受了，为什么腐朽的帝国依然能够打败他们，是他们对无罪之死的信仰还不够虔诚吗？还是尤利乌斯真的是比无罪之死更加强大的存在呢？
她的信仰也一样在经受考验。
无罪之死居然真的就这么丢下他们了，山德鲁人在神圣帝国和鄂图曼帝国的中间夹着，被碰得粉碎。琉璃西亚最讨厌听到那句话，山德鲁人的鲜血是世界上最廉价的液体，这本就是对他们的一种侮辱。
她深呼吸，试图平静自己的情绪。她刚刚吃了一块面包，她很幸运，这面包可能只放了四五天左右，还能吃，她也在想自己是否应该食尸。
只是，她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
“谁？！”山德鲁人喊道，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你们可以称我为食尸鬼之王，但是我希望你们都能统一名称，直呼我的外号。”那个高大的，拿着斧子的男人浑身浴血，嘴里似乎还嚼着什么东西，“我的名字是夺颅饕餮，只要你们听我的命令，猎杀海德拉和帝国的搜寻队，我就能给你们祝福，带你们离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