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泉十二个小时,现世世界六年之后。
通过下水道,拉弥亚一行人能够从封印墨涅希斯的牢笼里出发,直达暴亡城。通往暴亡城的通道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问题在于很少有强大的灵魂能够坚持下去走完这一段路。
拉弥亚掀开头顶的井盖,稍微探出头。
周遭是与外面完全不同的景色,以至于她直接坠落下来,幸亏莲及时接住了她。
“怎么了?”
“太疯狂了,里面到处都是食尸鬼,还有那些食人祭祀。而且火葬堆数之不尽,和现实生活中城市里的房屋一样多。”
拉弥亚捂着额头,她觉得自己只要再多看一眼,这些东西都会朝自己扑来。
各种各样扭曲恐怖的怪物,那些接肢的蜘蛛人,还有在地上蠕动的人体蜈蚣,长有八只手拿着武器的血骷髅……各国神话里最暴虐的生物几乎都在这里聚集了。
“那看样子我们没去错。”应龙听到拉弥亚的描述后,满意地点头。
“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吧。”林有福在打退堂鼓,他原本也想着以助人为乐的心态,和尽可能地帮助自己的老祖宗而跟来,现在却在心里退缩了。
“不。”应龙的声音异常坚决,他第一个走出了下水道,望着眼前的尸山血海,应龙只是心中叹息起来了。
当年,哪怕是羿为了篡权杀害他的时候,他都想不到羿会堕落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也就更是愤怒,也更是后悔。
应龙告诉拉弥亚,这里的怪物都不会攻击他们,因为他们已经堕入血泉,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除非首先做出挑战的行为,和进入禁区,他们便不会主动地攻击拉弥亚一行人。
只是,拉弥亚远远地就望见一个人,他穿着破破烂烂的骑士铠甲,被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跪下。
在他后面的,则是一只穿着怪异的祭司。
他没有头,手上拿着长长的,如同斧头般的法杖,他原来的胸部变成了狰狞的眼睛,下方则是裂开的巨口。
“那就是血祭了。”应龙说道。
“那个跪下的骑士是……看上去像圣殿骑士,他们在做什么?”
“大夏古代的战争仪式——祭旗。”应龙长吁一口气,他的心情变得惆怅起来,自从他见到林有福之后,他就知道大夏已经变得他们都认不出来了,一路上他打听到了许多大夏的信息,许多曾经被他们视之为陋习的行为在应该有所进步的未来居然重新焕发生机。
战前斩首的野蛮仪式,独裁专断的皇帝政治,阶级鲜明的等级制度,应龙只感觉得到心烦意乱,他只听林有福讲了一小节历史,就呵斥他不准再讲。
他怕对方再讲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杀了林有福。
但是想来想去,大夏变成这样,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个圣殿骑士是大团长。”拉弥亚认出了对方胸前佩戴的徽章,“号称世上最强的剑圣。”
“看样子他们觉得这不是一个重要的俘虏,有些人甚至觉得血祭在滥竽充数。”应龙看着远方一些血泉的恶魔向血祭做出威胁的动作,似乎是在抗议为什么要用这么低劣的祭品。
血祭无话可说,他只是一斧头把抗议者拦腰砍成两截罢了。
“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上前问问血祭。”
“你?”拉弥亚和莲都拉住应龙,“你会被他杀死的。”
“当然不会。”应龙点头宽慰这些关心他的后辈,“我和眼前这家伙,有一些渊源。”
听了这句话,拉弥亚只能同意放手让应龙处理这些事情,而在应龙与对方交流的这段时间,拉弥亚则做着另一件事。
她观察着林有福,她的直觉还是告诉自己,这个男人与林曦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过了一会儿后,应龙回来了,他沉重的头盔与他沉重的心情一样沉重。他开始犹豫,开始不知道该如何向拉弥亚解释。
拉弥亚当然注意到了应龙的变化,但她和应龙一样,谁也不敢先开口。
直到莲打破了这份死寂。
“所以结果是……”
“他们正在往这边移动,他身边有很多人,而他们很快也要死了。”
“啊?”莲和拉弥亚都不约而同地发出声音。
“他们马上就要碰见墨涅希斯了。”
“他怎么知道,他又不是无罪之死——”
“他是屠世者。”应龙说道,同时偷瞄了血祭一眼,“也许他不属于最强的屠世者,但是也是独自拥有血泉的男人。你猜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不在意这一点,我只想知道墨涅希斯是什么东西?”
“他是尤利乌斯杀掉的囚徒!”莲想起来了,“你们之前不是说过那本伪经,就是他写了后,尤利乌斯说他妖言惑众,将其当众斩首的作者吗?”
听到御折木莲这么一说,拉弥亚也想起来了,他们三人当时在孔黛的城堡里探讨这个问题时,就在揣测他的身份。
“他不过是一本垃圾书的作者……”
“他首先是始祖,其次才是作者。”应龙提醒道,“他只要一拳,就能把你的脑袋打至螺旋升天。当年除了羿,没有哪个凡人胆敢挑战始祖。”
“那你刚才说,他自己掌握血泉,但是又说无罪之死也掌握血泉……”
莲不能理解,她感觉应龙话语的背后有着可怕的秘密。
“每一位屠世者都有属于自己的血泉,在其他时候,这些屠世者会互不干涉,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直到……厄厉祸召集他们。”应龙逐渐揭开门后的恐惧,“无罪之死不在这里,他已经离开他自己的血泉,去入侵尤利乌斯的领域,也就是圣堂了。”
“挑战尤利乌斯?!”这在拉弥亚心中是敢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的观点就在于,尤利乌斯就是上帝,他是绝对权威,不可能有比他更加强大的存在。虽然拉弥亚和林曦瑙的冒险正在一步一步地揭露真正的幕后统治者,但是即便如此,一只恶魔去挑战一位真正的神明……
对她来说,还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他们打起来了?”
“不仅他们打起来了,整个世界都在燃烧。”应龙无奈地摇头,“西方各国现在杀的血流成河,东方则是王朝末期,鞑靼人刚刚歼灭了大夏的边军,用那些庸才的头垒成了京观。大夏怎么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战况如何?”
“不管是谁赢,最痛苦的都是我们。”应龙悲哀地说,“据说尤利乌斯连输了好几阵,他正在考虑成为千加什的奴仆。”
拉弥亚愕然了,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忽然,应龙弓着身子,双手搭在拉弥亚的肩上,他的眼睛直瞪着拉弥亚,让她不知所措。
“你们这群毒蛇能听见吗?”
“大人,我——”拉弥亚对应龙突然地指责与辱骂所震惊,她刚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应龙变得更大声了。
“我知道你们这群混账能听见!”应龙咆哮道,“利维坦,海德拉·勒拿,达贡·克拉肯,莫比·迪克,还有你们那群自暴自弃的怪胎!或者像利维坦丁那种已经非人的畜生!我知道你们在依赖眼前这丫头窥探血泉的一举一动!我甚至相信,羿那混小子的行为,都在你们的算计之中!毕竟大规模的战争之后是什么?是新生吗?”
应龙咽了咽口水。
“错!是数之不尽的绝望与一切的负面情绪,邪恶战胜了正义,混乱战胜了秩序,你们总是装成一副被算计,一天到晚要不完的衰样,但是你们这群比诡秘神系都要奸诈的毒蛇。我们的敌人,我们的败类,我们的……血亲。”应龙几乎不想说出这个词语,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大家都是同一个血脉诞生的。
“所以这都是你们布的局对不对?先把那个可怜的女孩送下来,但是当你们发现她被羿挖去双眼,刺破耳膜,只能用灵魂之间的感应与他人交流之后,你们就又把这个孩子送到了血泉!”应龙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们还是和几千年前一样丧心病狂,就像你们让禹父子相残一样残忍,但是,如果让无罪之死杀死尤利乌斯,血泉就会兼并圣堂,噩厉祸就会取代你们的地位!你们就会像当年千加什一样玩崩!因为无罪之死就是一个不可控的棋子,发狂的棋子正在掀翻你们的棋盘,亦如当年崩溃的利维坦掀翻了千加什的棋盘重演!”
拉弥亚颤抖着站在原地,应龙的声音声如洪钟,他把拉弥亚吓坏了。
拉弥亚突然明白,为什么莫比·迪克会突然出现,深渊在借助她的行动监视血泉,她是深渊打入进去的棋子。一想到自己被深渊利用,拉弥亚就忍不住感到恶心,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要向他们求助?!不能向其他神明求助吗?”
“因为现在只有你这一条通道。”应龙回答道,“难怪那些真正的怪物很久没在血泉出现,我不敢离开枯萎村,但是当那个小鬼走出这座村子之后,我就不敢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去。”
“那只有我们去阻止无罪之死?”拉弥亚已经明白为什么应龙这么慌乱,无罪之死他们属于毁灭势力,深渊势力是侵蚀和腐化,但是即便如此,深渊也会保留这些人活着,他们的本意不是杀灭人类,而是腐化人类。
但是毁灭不同,他们主张毁灭一切。
就在这时,血祭的斧头落下,圣殿骑士大团长带着他的耻辱,永世不得超生。
——
圣堂
未名者尤利乌斯的神域,也是世人所能想到的最符合天堂形象的神域之一。
次神尤利乌斯需要凡人的崇拜来维持力量,他也是最强大的自然神之一。他竭尽全力想要追赶早已将其甩在后面的妹妹,然而【自然神的困境】迫使他的力量越来越走向衰微。也许在某些人的有生之年,他们能够亲眼见到天堂破碎。
尤利乌斯是次神,至高神的宴会没有他的一席之地。据说他的神位曾经是无名者赠予某位始祖的嫁妆。当这位始祖看到最末之子和她眷族的下场时,拒绝了无翼之龙的求婚,从那以后,这位始祖便将他的形象永远地镌刻在了无名者心中。
因此当尤利乌斯窃取他的神位之时,无名者对其降下了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