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清明节,这天晚上,大山和三个好友夜里加班后回宿舍。都市的夜晚有点凉,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油气味,其间夹杂着烧冥币的纸糊味。在林荫道边,不时可以看到上坟人,这可能是一些没有办法的人,只好在城市扩张的进程中,将自己的祖先深深压在马路或者高大的建筑物之下,他们只是凭借记忆,为逝去的人存入那个世界的一些开销。而那些有办法的人,则可能为祖先另寻风水宝地,将祖先的尸骨搬到全新的巢穴,使那些逝去的灵魂不再受现代文明地冲击,而享受那个世界应有的一份宁静和欢乐。
大山想不到,市场经济下,连冥币也一天天涨价,面值由过去的几元几角,变成现在的百元千元甚至上百万上千万元的面值,而且印制精美。他常同伙伴开玩笑,这些人为祖先每年送那么多钱,老人家能花完吗?
就那千万元大钞只一张,就够老人家买别墅,开宝马,娶三房四妾了,这不是滋长腐败吗?他看到好多人成捆成捆地给先人烧千万元大钞,老人如果收到的话,那么,他们都应该是那个世界的亿万富翁了。
回宿舍要经过城墙根,在那里的树荫里,他们看到了成双成对的男女,有半搂半抱说笑的,
有紧紧相拥对视的,也有嘴对嘴黏着,四肢上下乱摸的,也有倒在草地上呻吟在一起的。大山知道,这个世界是他们的,而自己,则是一块城市道边的砖石而已。可以将它砌入任何一段墙壁,也可由任何人一脚踢进护城河里。经过护城河边,他们看到了几个垂钓的老者,大山看着那污浊的散发着腥臭味的河水,那里面竟然还有鱼,即是有生命力极强的可怜的鱼?可那鱼能吃吗?对于这一点,他们还是喜欢自己土生土长的那个小山村,更喜欢一年四季清水长流绕村而过的两条小河,他突然为城市的老人们惋惜起来。
穿过一片树林,正要走到大街上,突然,他们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呼救声,循声望去,三个毛头青年正在拦住一个姑娘,那个为首的胖子,腆着啤酒肚,伸手正在拉那姑娘的衣领,嘴里还吐着酒气道:“美人,陪哥们玩玩!”另两个幕僚,也在帮着围住吓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跟你玩是老子赏脸,老子玩过的小妞成千上万,没有一个敢说个不字!”另一个戴着蛤蟆镜的小子,右手拿了一把刀,将刀尖在女子白净的脸上直晃,左手一把撕开姑娘的风衣,将油腻的肥手伸向姑娘的**,“这山包可真高,让哥们爬爬!”那女子吓得脸色发黄,双手护着胸部,“好哥哥,放了我吧,我这包里有钱,你们拿去喝酒!”说着,将包推给胖子。胖子左右看了看,露出满脸的淫笑来,“美人,你有情我有意,老子今个高兴,钱也要人也要,你看这良辰美景的,哥哥一定要让你跟神仙一样不是!”说完,扑过来抱住那女子,用满嘴的大胡子在姑娘雪白的脖颈上狂啃。那女子紧紧地抓住那大胡子的长发大喊,“救命,救命!”半个**像冲出笼子的白鹅一样直颤,直勾得另两个小子痴痴地浪笑。
眼看着那女子就要吃亏,有几个衣冠楚楚的人摇着头走过。大山朝另几个民工使使眼色,他举起手中的铁锨冲上前去:“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胡作非为!”大山剑眉怒锁,双手高高举起铁锨,直指那几个毛头小子。
听到声音,啤酒肚放下女子,小眼瞄了瞄大山,见是一民工小子,他嘿嘿地冷笑了起来,满嘴喷着酒气道:“嘿,天上掉下个扫把星,你敢搅爷爷的好事,你小子有几个脑袋?”说完,抡起拳头就冲大山扫了过来。大山头一低,闪过来拳,举起铁锨就地一扫,啤酒肚趴在地上,满嘴是泥。接着,就听见“哇”地一声,吐了一地的浊物,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臭味。另两个毛小子见大哥吃了亏,从腰间拔出明晃晃的刀子来,在空中晃了晃,向大山猛刺过来。看到大山就要吃亏,另外几个民工也挥着工具跑过来,两人一个,几个照面就将那两个小子打翻在地。三个小子对着那女子磕头如捣蒜,祈求大山他们放过一马。这时,巡逻民警赶来,问明情况,将他们一起带进了派出所。
经过审讯,三个毛头青年收监。啤酒肚是上月才劳改释放的一名**犯,蛤蟆镜和另一个小子是他进监狱前的同伙,俩人曾犯小偷小摸多次被劳动教养。今天,三人喝多了,正好撞见下班的兰花,多日未见美女的啤酒肚旧病复发;多亏大山一行出手相救,要不然,兰花必定会遭遇失身之灾。
兰花眼含热泪跪倒在地,谢大山、壮壮、猴子三人的救命之恩。
大山双手拉起兰花:“女子家住哪里,在哪儿上班,为啥这么晚才回家?”
兰花热泪哗哗哗地流:“大哥,我是石城县黑土乡后柳村人!”
“什么,你也是石城县黑土乡的,妹子,你知道白石寨村不?”
“白石寨?”兰花瞪大了双眼,“咋不知道,我们后柳村东边不过五百米左右就是白石寨村了!”兰花拭干了泪花。
“白石寨,就是我们三兄弟的家,没想到,不敢搭话,一搭话,竟救下了一个乡里的乡党。”大山说。
“这可太好了,以后,我们乡党多了,有事就有说话的人了!”兰花道,“三位大哥贵姓?”
大山道:“我叫大山,是老大。”他指了指身后的壮壮,“这是我的二弟壮壮,在老城这一块,装修行当样样精通,是出了名的大能人。”大山又指了指身旁的猴子,“这位是我的三弟猴子,是出了名的小木匠,什么木头在他手上像生了眼似的,做什么像什么。”
壮壮笑道:“大哥,别再夸俺俩了,什么能人,都是下苦的人。”
猴子摸着尖下巴,见兰花在看他,脸红得跟关公一样。
兰花道:“我叫兰花,家里情况不好,我父亲在我七岁上的时候,就撇下母亲、弟弟和我离开了我们,母亲为拉扯我们姐弟俩,又当骡子又当马。家里三亩薄地,全靠母亲一人张罗。从日出忙到日落,前年,母亲又落下了腿病,见不得湿气,一下雨就疼得走不动路。我弟弟正上五年级,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我初中二年级就辍学了,同本村的姐妹一起来到老城打工。”
大山道:“兰花妹子也是苦命人啊,我只知道,这世上我大山命苦,没想到,比起你兰花的苦来,我大山还是甜得跟蜂蜜一个样。”
兰花道:“我现在在通天宾馆当服务员,知道不,位置在老城中心主干道青松桥边,有时间过来,我请你们去吃灌汤包子,那西街的包子是全老城出了名的。”
壮壮道:“青松桥,知道,知道,去年俺还给那里一家老板的饭店吊过顶哩。主人后来答谢俺们,吃的就是灌汤包子,皮薄肉圆,你知道俺一口气吃了多少?”壮壮咧嘴笑。
兰花眉头一皱:“多少,三笼还是五笼?”
壮壮噗嗤一笑道:“三笼,你小瞧洒家咧!”说完,他拍了拍鼓鼓的肚皮,左手做出一个张口八字来,“看见了没,八,八,八,整整八笼,我的天,将那家老板吃得瞪大了眼,一连将一句话说了七八遍,你们知道,是什么话吗?”
兰花笑道:“好汉,好汉。”
大山笑道:“梁山武二郎,八碗不过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