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五月中旬 ,一天晚上,大山怎么也睡不着觉,就偷偷从箱子底翻出兰花这段时日寄给他的信来,一封封美滋滋地看,看完了,又一封封仔仔细细码整齐了,压在箱子底放好。这时,院子后边的一棵树上,传来了一只灰色大鸟尖尖的鸣叫声。大山细听,那音儿里隐隐闪出几个字来,“算黄算割,算黄算割,麦熟豆颊。”他知道,这是布谷鸟在鸣叫。这时候,自己的老家黑土乡的麦田里,麦子该正在慢黄,老实的父亲正在磨镰,善良的母亲正在昏黄的灯光下缝衣。
唉,转眼几个月了,自己给家里先后寄了五封信,每一次,父母都不要他惦记家里,家里一切都好,要好好照顾自己。唉,说心里话,他多想回一次家啊,给母亲买一件毛衣,给父亲买双好皮鞋。可自己,没有挣到几个钱,自己又有什么脸回家呢。再过几个月,不,过年吧,自己一定能攒够足够的钱,回家与亲人好好地聚一聚啊。
大山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想到兰花。母亲啊,你的儿子心里有人了,她的名字叫兰花,一个善良、美丽的好女孩,一个心地坦荡的蝴蝶天使。大山慢慢地闭上眼,他的面前浮现出兰花的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来。他知道,他爱兰花,为她痴狂,为她半夜半夜地睡不着觉。可自己,一个箱子底只有几千元辛苦钱的穷小子,你拿什么去迎取那么漂亮、高贵的如牡丹花一样的天使呢?
大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大山,你是男子汉,没有什么能够难住你,你要挣钱,挣够多的钱,你要让你的心上人兰花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不,还有自己的父母,兰花的母亲和弟弟,壮壮、猴子的一家人,白石寨的老老少少,父老乡亲,让大家都快乐起来,幸幸福福地生活。
大山看了一眼右臂上的电子表。明天是周日,明天,明天,他要与兰花去圆一个梦,一个两周前相约的梦,他们要一起爬一次骊山。想到这里,大山激动得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一样跳个不停。
已经十二点了,兰花也翻来翻去地睡不着觉。看着大山写给他的一封封散发着泥土味的信儿,读着那一首首滚烫的情诗,想着大山对自己的各种各样的好,特别是那天,在千亩桃园,第一次两人相拥相吻,第一次自己爬上大山瘦小的背脊上撒娇,拧着大山的耳朵,那一刻,她多幸福啊。
从那天之后,不知怎的,她睁眼是大山,闭眼也是大山。看来大山这小子是真真正正地走进了她兰花的心灵深处了,他在那里生根,在那里发芽了。她知道,这次,他真真切切地爱上了这个穷小子,并且,无时无刻地想见到他,与他说话,与他谈心,与他拥抱和亲吻。好了,明天,明天,他们约定八点在老城火车站集合,然后一起再坐去临潼骊山的旅游大巴。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一阵阵狂跳,明天,明天,又要与心上人牵手,拥抱,亲吻,时间啊,你能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兰花看着出租屋墙上左右晃动的熊猫形摆钟,她忽然想写一首诗歌,一首送给心上人大山的诗歌。她急急地从书架上找到一支笔,看着窗外冷冷的明月,一口气写到一点半。写完了又改,改完了又念,念完了又改,改完了又念,往往复复数十遍,最后才将改好的诗稿整整齐齐地叠好了,小心奕奕地装进自己贴身的衣服口袋里,又用手按了几按,然后抱了枕头,闭着双眼甜甜地睡去。后半夜,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白色的鸽子,轻轻地展翅飞了起来,飞呀飞呀,大山也变成了鸽子,也飞了起来,两人飞上棉花团一样的云团里,一起在云头上翻跟头哩!
兰花八点半赶到老城火车站的时候,大山早已站在站外大牌子下等候,他看见了兰花,眼睛一下子溢上一层激动来。他急急从挎包里掏出一瓶绿茶,塞到兰花的手里。又剥开一个口香糖,去了外包装,亲手塞到兰花的小口里。兰花望望四周,见没有几个人,急急地抱了大山一下,两人手牵着手,乐呵呵的,钻进了一辆通往骊山的大巴车。
周日上骊山的人真多,兰花牵着大山的手,一刻也不想松开,两人说说笑笑,跳跳蹦蹦,十点多钟的时候,来到了五间庭。五间庭上弹孔很多,看着周围的景色,想象着当年的战火,兰花凝神静气,大山则一个劲地找好角度,用兰花买的小照相机给兰花照着相儿。
兰花过完了摆造型的照相瘾,他看着跑前跑后背着两个大包的大山,忽然心疼起大山来。他一把夺过相机去,坐在大树下细看,她一个劲地撅嘴巴:“大山哥,你看,全都是给我照的,没有你一张,这怎么能行,你站好了,接下来,该你造型了,我当摄影师,多给你来几张,到时候,寄回家去,也让家里人高兴高兴!”
大山拗不过,只好站在一块大石头的边上。兰花让他面朝东他就面朝东,兰花让他微笑他就微笑,兰花让他弯腰他就弯腰,兰花让他做鬼脸他就做鬼脸。完了,兰花是一个劲地露齿笑:“乖,真乖,真听话,我的大山哥哥!”
大山一跳老高:“兰花,你再折腾我,看我不?---”
兰花道:“你看你看,我将你照的多帅,还嫌我折腾你哩,还不感谢感谢摄影师,还有意见哩!”
兰花让大山不要动,她摆好位置,对准镜头。这时正好有一对小夫妇经过,她喊了声大哥,帮个忙。那男人看了看兰花和大山,笑着让两人靠近点,大山干脆伸手臂钩了兰花的脖子,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那相机卡卡卡卡地连照了数张。大山激动得一跳老高:“兰花,这下你飞不了了,有我的手臂绑着哩!”
兰花低声道:“谁想飞哩,人家是只小鸟,早就想倚在你这颗树叉叉上哩!”
在老母殿,兰花磕了三个响头,许了三个愿。她的第一个愿是,希望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快快乐乐,母亲长命百岁,弟弟学业进步;第二个愿望是,希望大山快快挣钱,置下一个小窝
,一两年后用花轿和唢呐风风光光地迎娶她;第三个愿望是给自己的所有朋友的,希望他们合家欢乐,幸福永远。
兰花要听大山许愿 ,大山默默念道:“我也许三个愿,第一个愿吗,是希望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每天快快乐乐,不要牵挂自己,儿子如今已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了;第二个愿望,希望母亲不要牵挂儿子未来的媳妇,兰花就是我大山这辈子修来的百年之妻;第三个愿望是给兰花的,愿兰花一辈子幸幸福福,愿自己用一双勤劳的手,一定会创造出属于自己,更属于兰花的新生活。”
听了大山的许愿,兰花的心里激动得不得了。出了老母殿,西风习习,两个人牵着手,似一对翩翩起飞的蝴蝶
,两人一边跑一边笑,来到山梁之上,依偎着坐下来,赏那西天上的云彩 ,看着看着,兰花想起了昨晚写给大山的那首诗歌来,就悄悄地掏了出来,让大山闭上眼,她环顾四周 ,发现没半个人影,就轻轻地探出头去,在大山额头上亲了一小口;大山一阵机灵,一把拉过兰花来,压在身下,狂亲起来。
两人狂热了一阵,兰花忽听见附近有人声传来,忙拧了一把大山,将大山掀下身来
,整了整裙子和头发 。大山看了看四周,朝兰花做了一个鬼脸 ,忽然发现兰花手中的诗稿,一把夺了过来,对着西天的云彩,大声地诵读起来。兰花见四下没人,坐在草地上,羞答答地闭上双眼,也不去夺那诗稿,她静静地听着,任由大山洪亮的声儿在微风里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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