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轿车一直朝南飞驰,两个小时后,来到靠近一面大斜土坡的独家院落门前。院子门楼朝北,是一户独庄子,进了木删栏门楼,是一个小院子。小院里东西有几棵各色果树,南边是三间大瓦房,大瓦房靠左,打了一眼水井。院子正中,横着一个大石碾盘。
进了院子,兰花长长地喊了一声:“大叔、大妈在吗,我是兰花,来看望二老了!”说完,从大山手里接过两瓶白酒和一盒钟楼牌大蛋糕。
几个人进了院子,从三间大瓦房里慢慢走出一位拄着拐棍的老妇人,头发花白,五十上下,气色很不好,双目通红,她一边走一边喊,“谁来了,嗷嗷嗷嗷!”老妇人眯着眼看了半天,头摇得像拨浪鼓。
兰花走到老妇人面前,拉住老人的手,笑道:“大妈,你仔仔细细看看,好好看看,两年前,我同毛毛,还给你老过过生日哩!”
老妇人挠着头,睁大了双眼:“嗷,嗷嗷嗷,你看我这破记性,兰,兰花,你是兰花,我家毛毛天天念叨你哩!”说完,急着要去烧茶!
兰花拉过几条木凳子来,让老妇人和大伙围着大碾盘坐了,自己挽了袖子,去帮着打水煮茶。
大山道:“大妈,你家大叔呢?”
老妇人道:“他呀,一大早背了几个干馍馍进果园子去了,你看看你看看,我去年这腿脚还好好的,现在啊,这腿怎么就硬得跟个石头似的,腿腕子锥子扎了一样疼,我家毛毛好,前段时间从老城买了十来服中药,这才勉强下地。这不,身子不灵便,全靠人饲养哩,你说这人活着,跟根木头一个样,啥啥都干不成,这活着还有啥意思哩!”
壮壮去帮兰花烧水,兰花来到石碾盘前,一边为老妇人揉腿一边道:“大妈,什么都别怕,想开点,你虽生毛毛一个姑娘,你还有我们这一群孩子哩,我们会孝敬你老,你老想开点,人要好好地活着,无论是谁,这条命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你要为更多的人好好地活着!”
张青天道:“老人家,你就一个宝贝女儿!”
老妇人道:“快快别这样叫了,羞死我了,你老都满头白发,对于你,我还是个娃娃哩,老前辈高寿,你就叫俺苦妹子吧,二老死的早,后来,三十五岁,找了毛毛她爸,苦了一辈子,不争气,只生了毛毛一个丫头!”说完,又一阵打起咳嗽来。
壮壮提来一壶开水,又拿出几个大瓷碗来,每人倒了一大碗。
老妇人道:“兰花,进门大箱子上茉莉花大片子茶叶,去拿来,给大伙冲一冲,到了我这穷家,让大伙笑话了!”
大山打开录音笔,让兰花带着壮壮出门进园子去找毛毛他爸,自己和张大律师与老妇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张青天道:“苦妹子,毛毛姑娘,她现在在哪里!?”
老妇人低下头去,眼泪哗哗哗哗地往下流。半天,哽吟道:“别提了,毛毛也是苦命娃呀,嫁了西村的王聋子,耳背,大毛毛十来岁,娃不愿意,可两年前那件事,谁愿意要她,都说,都说俺娃,俺家毛毛是一个扫把星,我苦命的娃子啊!”说完,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大山塞给老妇人一块餐巾纸:“大妈,咱不哭,哭伤了身子,没人替咱受这份罪啊!大妈,你说的两年前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这对毛毛,是多大地打击啊!”
妇人揉着双眼,哽吟道:“反正也没外人,我就好好地吐吐苦水,不然,我同我家毛毛,这会被憋死的!”
张青天将自己的矿泉水拧开了递与妇人,老妇人推开了,喝了一口石碾盘上大瓷碗里的茶水:“我来这个,劲道大。张老先生,大山,我家毛毛命苦啊,几年前,娃十五六岁,娃见我两口子辛苦,就不愿上学了,回家帮我们务农果园吧,又没力气,后来,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前年,在一位亲戚地介绍下,在那家通天宾馆做了服务员。第一年还好,又是给我俩买衣服又是买鞋子,也挣了一两万元辛苦钱,她包在一起交给我,全舍不得花,让我存在银行里,说给我们俩养老用。多好的一个娃子啊,我们俩也商量好了,一个女子就一个女子,将来找一个上门女婿,这一家子不也有个过活。可第二年,娃回家几次,我看气色不太对,你硬问,她就是不说,你看急人不急人。后来,那年夏天,那家宾馆姓郎的经理,还有公安局那位姓胡的,他们开着车拉着我家毛毛,一起来到我们家,他们给我们撩了十万块钱,说,让我们不要告,如在告,不光那十万元钱得不到手,这一家人的性命都在他们那位虎老板的手上攥着哩。还说,那位虎老板与我家毛毛好了,还说什么,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这虎老板是什么人物,上到北京中央,下到全国各地的地方官员,没有他不认识的,你们别丢了姑娘又丢钱啊。这与谁过不去都行,可千万别与钱过不去啊!”
老妇人继续道:“那年整整一个下半年,我们一家连园子里的活都荒废了,一家人整日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再后来,那虎老板又带了一群戴墨镜的手持木棍大刀的混混,来过几次,见我们不再有告的意思了,就此罢手。这不,都一两年了,连个人影都没来过。”
老妇人揉着眼睛:“那天晚上,在我同他爸地一再追问下,毛毛终于开了口,她说,她想死,但想到二老,又死不成,还没行孝啊,唉,我苦命的娃子啊!”
“我娃说,那三个恶棍,胡局长,虎老板,还有那个郎经理,三个人下药**了她,后来又多次**她,你说,说,他们这样一手遮天,我们这样一个穷人家,能有啥办法呀,这要告,又向谁告,这要诉,又该向谁去诉啊,天理不公啊!更为可悲的是,我家毛毛经那事后,失去了生育能力,乡里谣言四起,谁还愿意娶我家毛毛啊,更何况是上门哩,都背地里说我家毛毛是扫把星,生不得孩子,要断后的。弄得毛毛整日不敢见人,眼泪老挂在脸上。唉,有啥法子啊!要知道这样,别说每年挣一两万元,就是给俺十万一百万,我们也不会让毛毛跳那火坑啊!”
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壮壮扛着铁锨,兰花背着一个大背笼,中间夹着毛毛的父亲宋强,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进院子来。
一时间几个人坐定,大山示意壮壮和李师傅开车去附近镇子买点酒、菜、米饭、包子回来,大山、李师傅走后,剩下几个人又聊了起来。
宋强望了一眼苦妹子:“你,你是不是和客人聊咱毛毛咧!”
苦妹子低着头,眼泪长刷刷的。
宋强摸了一把头上的乱发道:“聊聊就聊聊,我不信,这口气还不让人出了!”
大山道:“大叔,大妈,你看看,我们这一群人来干啥来了,我们是来为你们申冤来了,我们不能吃了亏让人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现在,现在是新社会,不是旧社会,没有穷人过的好日子!”
大山看了看兰花。
兰花道:“大妈,大叔,站在你面前的兰花也是一个苦命人,那可恶的老虎,也**了我兰花,这辈子,我兰花与他们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替姐妹们出出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