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话:格拉蒂丝的视线

作者:早朝黑葉 更新时间:2023/2/6 10:14:44 字数:3174

人类帝国的勇者之家内,出现了不速之客,一个武者踹门而入。

这位极为不礼貌的武者右手拿着猩红长枪,左手提着魔物脑袋。他闯进来后静止不动的站在门口附近,眼睛到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提在手里的魔物脑袋外形是一个雌性狐狸,下颚切口处的血液还未干涸,滴落在灰色地板上。

此时待在勇者之家里的人都尽量避免没必要的麻烦,都不与他对上视线。其中有个狐狸形态的雄性魔物却与武者对上视线,结果就是脸上充满了惊恐,眼瞳里虽然闪过愤怒,但是身体颤抖起来。

很快,雄性魔物就移开了视线,保持着沉默。

这个雄性魔物的名字叫蓝狐子,是生活在人类帝国里的合法居民,帝国城市外街区的怪物游乐园附近建有许多小房子,有一间便是属于他的房子。

身为魔物却生活在人类帝国内是否有所不适呢?

蓝狐子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觉得接受人类的庇护存活下去,倒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不需要努力去进行什么争斗。他追求安稳平静的生活,即便人类进行虐杀魔物的事情也无所谓,只要不会波及到他,他对死在人类手里的魔物大多感到无动于衷。

直到今天,他的想法依旧没有产生改变。

在场的人都知道,拿着长枪的武者杀死了一个狐狸魔物,而其身份便是蓝狐子的家人。

“……那个武者,他被称为长枪使莱登。”

站在接待台处的格拉蒂丝小声说着,她脸上瞬间露出厌恶的表情,马上又恢复平静。她压低声音说话的意图是为了警告坐在她眼前的少年,名为骑士,右手嵌着长剑的少年。

昏黄吊灯下,大约有六米多长的横板划过半空中,而同样尺寸的接待台则支撑着横板。

接待台前整齐排列了一些木制凳子,除了进行成为武者的登记相关工作,还有接待在这里稍作休息的人们提供酒水。不过就算不喝酒水,单纯坐在接待台前也是可以。据说勇者故乡里名叫【酒吧】的地方里,也有着这样的接待台,大概【勇者之家】就是以那个标准来建造起来的吧。

骑士坐在位置偏向中央的凳子上,正对着格拉蒂丝。他不是武者,也不是需要接受庇护的魔物,他来勇者之家只是来与格拉蒂丝见面。

骑士端正身体坐着,在听见格拉蒂丝的警告时,他没有意识是警告,便随意回答了一句。

“长枪使?听起来挺朴素的。不过,格拉蒂丝你是讨厌他吗?”

格拉蒂丝摇了摇头。

“并非我讨厌,长枪使莱登可是恶名昭彰呢。”她垂下了眼睛,绿色瞳孔显然有些黯淡下去。像是要将骑士的注意力转移,或是不希望骑士会注意到将要发生的景象,她提起了那件事。

“骑士,再跟我讲一讲黑翼魔物的事情吧。”

格拉蒂丝的绿眼睛此时又明亮了起来,可能是代表她对骑士遭遇魔物少女感到很有兴趣吧。或者她并非是对魔物少女感到有兴趣,而是对骑士坦白的事情感到有兴趣吧。在那个魔物少女大放厥词消失后,感到空虚的骑士便更加频繁来到勇者之家向格拉蒂丝坦白了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他经常救下被吊在树上的魔物,以及在用什么标准来选择救与不救。

“啊,其实我觉得是梦。”

“怎么会是梦呢?使用猩红尖刀的武者是隶属猩红猎魔队的成员,而那个武者确实死了。”

“所以骑士,你所遭遇的并不是梦。”

那个人原来真的死了。

骑士愿意承认使用猩红尖刀的武者已经死了,但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右手剑杀死的。

毕竟他无法战斗,又怎么能杀死武者呢?

要他承认这一点恐怕只能由圣裔骑士团或执行教会这种级别的存在派出调查团找上骑士,他才会承认吧。不过,这两个团体没有出面,也没有任何机构出面调查武者为什么会被杀死,被谁杀死。

就连猩红猎魔队都没有人在调查成员的死亡真相。

关于任谁都没有调查这起杀人事件,实际上格拉蒂丝已经跟骑士解释过了。

谁都不想跟猩红猎魔队扯上关系,而他们也不在意同伴的生死。

“我怎么想都觉得是梦,杀不死的魔物,被神眷顾的魔物。还有拯救她五十七次,拯救什么的我根本就没有力量拯救别人,而且她现在根本就消失不见了。”

“哎呀,骑士你不会单纯只是觉得她消失不见了而感到难受吧,真是青春呢。”

“才不是这样啊。”

“是吗是吗。”

格拉蒂丝心不在焉的拿出一块小布擦着横板,沉默了下去。

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意着距离骑士两个凳子距离的地方,那里坐着低头颤抖的蓝狐子。

格拉蒂丝希望蓝狐子能离骑士更远一些,只是希望罢了。赶走蓝狐子这种事情她不能做,她也不会这么做。【勇者之家】有着帝国内所有人都认可的规则,不论是纯人类,愚种,还是魔物,在这里都是平等的。

其理由是统治着人类帝国的王,千年前勇者的后代,名为圣裔的男人,定下了这个规则。

据说千年前,勇者都是像在如同【勇者之家】的地方缓解疲劳,进行休息。大概就是因为勇者的事迹,才让这里免受纷争。

但是,圣裔身为帝国之王,真的会为建在城市外街区的接待处专门定下规则吗?

对此感到疑问的人都觉得并非是圣裔的力量,而是他们都信任着格拉蒂丝,这里才不会发生纠纷,所有种族都和平相处。

人类充满了矛盾,他们在勇者之家里与愚种和魔物友好相处,可一旦走出去,又重新开始欺压愚种或魔物。不如说,既然他们在勇者之家里能够友好相处,为什么在外头却没办法将关系持续下去呢?

只能以矛盾的集合体来形容人类了。

另外要是格拉蒂丝会使用魔法的话,大概就会被嚼舌根吧。比如格拉蒂丝的魔力,或是魔女格拉蒂丝,事实上,她单纯是一个平凡亲切的格拉蒂丝。

而打破规则的人类,还是存在的。

长枪使莱登提着狐狸魔物的脑袋,朝格拉蒂丝的方向走去。扑鼻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骑士再怎么愚钝也察觉到了。

此时他该去确认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默不作声?

首先在这之前,虽然格拉蒂丝说长枪使莱登恶名昭彰,但莱登提着魔物脑袋的理由或是莱登跟狐狸魔物哪一方才是错误的。正确在哪一方,必须要先确认。对此骑士已经得到了教训,他要是又没有弄清事情的真相就贸然行动,还会再次落得像被猩红尖刀袭击或是被魔物少女纠缠。

见到骑士老实坐着,格拉蒂丝从刚才一直悬着的内心中放松下来,从而视线对上了来者不善的莱登。

“长枪使莱登,你应该明白的吧。在这里,谁都不喜欢发生任何的纠纷或是冲突。”

“哼……”

莱登冷哼一声,将猩红长枪竖立在接待台前。

“人类杀死魔物有什么不对的?”

他抬起手,将狐狸魔物的脑袋放在蓝狐子眼前。长窄的脑袋,暗橙色毛发,双目闭合,下颚处一片腥红。身处颤抖中的蓝狐子,映入眼前景象后瞬间跌倒,从凳子上滑落。

“你说对吧?狐狸老兄。人类杀死魔物在千年前可是正义行为,现在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啊?”菜登俯视着坐在地上的蓝狐子,提枪挥去,抵住其额头。

“所以,我手里的这个脑袋到底是你妻子,还是你女儿呢?”

“我妻子在哪里……”蓝狐子的回应,让骑士首次意识到魔物与人类,还有与愚种的不同之处。

“原来是你女儿啊,还不会化人形的魔物,对我们人类来讲长得都一样。”

“……呃,我们魔族的观念也跟人类不一样。”

“怎么说呢,我也不是什么大恶人。只是不顺心的话,就会拿魔物来发泄呢。比如你看,你的女儿就这样被我杀死了。”

“想……想威胁我吗。很遗憾,魔族对家人的关心程度跟人类可是完全不同。”

“但在人类帝国里重建家庭很困难吧。”

“呃呃,就算你这么讲。”

蓝狐子别过了脸,面露难色。魔物的家人被杀死,其重点确实与人类完全不同。而注意到骑士对蓝狐子的反应陷入疑惑,格拉蒂丝微笑着凑近骑士,她压低声音说:“骑士,有些事情跟个人能力无关,也跟能不能帮助别人无关。比起帮助别人,让事情自然发展也是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

“没错,骑士你要是看不惯长枪使莱登的做法,下次被杀死的就是你了。”

格拉蒂丝说的话很直接,毕竟以她与骑士两人身为愚种的立场没必要说一些拐弯抹角的话。

骑士仅仅在瞬间闪过惊愕神色后,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是,是啊。是这样的,我右手明明是剑的形状却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就算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脑海中一旦浮现想要与人战斗的想法,我就会全身动弹不得。”

“不用战斗也可以的。”

“只有格拉蒂丝不会嘲笑我,可是……可是。我明白,我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但要是格拉蒂丝遭遇到危险,我也不能去救你吗?”

“骑士你在说什么呢,当然是不能来救我啊。”

格拉蒂丝脸上只有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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