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有关于想要成为作家的年轻人的故事。他只是一位随处可见的年轻人,只不过比较喜欢写作罢了。当时还是大学生的他,写报告,论文或是考试之类的都比什么擅长。要是往前追溯的话,从以前开始,作文课上,他总是班上最早写完,第一个交上去的人。这些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写好小说,所以,当时的他,虽然有四处参赛投稿,但不过无论是从哪里都从来没收到过好消息。
虽然偶尔有时时来运转,有几家文库的编辑表示有兴趣。这时候的他也见过好几个编辑,但很遗憾,并没有什么收获。因为他并不擅长交际,所以总是想着,如果跟别人打交道的技术能够好一些的话,说不定就不会错过这些大好的机会了。认为我“难成大器”的那些编辑的判断,是正确的。虽然当时我也曾愤愤不平地想过,那些编辑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作品中的精髓呢?但是现在想来,我的文章的确有很多地方有所欠缺。就算那些不可能包容这些缺陷的编辑们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果然,我总觉得,自己所写的那些小说(之类的东西)里没有什么亮点与光芒。那不是作家的作品,而是希望成为作家的人的作品。要是说作家与希望成为作家的人有什么区别,我认为“创造故事”才是区分的关键。在于作者有没在作品里做到这一点,作家是创作故事的人,而希望成为作家的人,他们只不过是把谎言编织成文章而已。而那时的我,只不过是个爱说谎的人,只不过是喜欢吹牛罢了。
如果没有遇到那件事,我也许真的会一辈子一事无成也说不定啊,所以我认为,不好好向她道歉可不行,向那孩子、那位少女。
我并没有住在大学宿舍,当时的我,凭借着自己的特长,在约稿吧里,做着代写报告,代写论文这样的工作。靠着这工作,我赚了一笔小钱,因为对环境的需求,我租了一间90平米的房子,从这里到学校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这里离学校很远,而是这条路上的交通号志实在太多了。我曾经数过一次,直到现在我都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条上学路上的红绿灯总数。一共有三十二座。若把没有设置红绿灯的行人穿越道也算进去,应该超过四十个才对。
那么多的交叉路口,若没发生交通意外才不可思议吧。
于是,意外就发生了。
像往常一样,为了赶上早八,我定了提前一小时的闹铃,但因为我的拖延症,快迟到时才出发。
在红灯前停下自行车的我面前,一个小学女生被以她的身形根本无法比拟的巨型大卡车给辗死。其实我也不晓得那到底是不是巨型大卡车,可能因为是回忆的缘故,它不寻常的巨大,有十辆卡车竖摞着那么大。可是在当时看起来,就是那么巨大的卡车完全没有踩刹车,就这样直接撞飞了小学女生。
你有见过车祸现场吗?那孩子小小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身体受到碾压而爆开,肉块、器官全散落在大马路上。只有她背着的书包安然无恙地飞到马路旁。
这种事,就在我眼前发生了。
因为是红灯 ,那孩子违背了交通法规,是必然需要接受惩罚的,但她所受的惩罚却是如此沉重。
卡车并没有停下。也是,毕竟是视野盲区,卡车司机可能只是觉得压到石头了吧。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如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流星般,陨落了。
但,要是大家在这里有所误解就不好了。近距离目击这场悲剧性的交通事故,确实对我往后的人生带来极大影响,也造就了我的精神创伤,但这女孩并非我要感谢的那位。
我现在作品下角色或多或少也都经历过交通事故,并不是我强行赋予他们一个故事发展的契机,我只是想表达交通事故是如此频繁,我自己也遭受过几次意外,致使我现在的腿部残疾,当然,那是在这之后。
写这些也只是为了把自己刻画地像正常人而已,那时的我仍对童年的创伤耿耿于怀,比较注重细节,可以说是过于理性了,说难听一点就是冷血。总之,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当然现在也不是很正常就是了。
看到这幅场景,我并没有过多的感触,生命本就是如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我等待红灯结束的这一分钟也有很多人去世,我所见的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我只是担心飞溅的血液会不会落在我的衣服上,由于材质特殊,清理起来很麻烦。
只要有别人的话,我就不需要被这麻烦缠上,可此时,这里只有我……这么说也不对,其实还有一个人,一个小学女生,站在人行道的另一段,大概是那女孩的朋友吧,和朋友肩并肩一起有说有笑的上学,还是真是美好的童年呢。
我并不认为她们感情很好,当时的我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你可能会问,你怎么确定她们感情不好呢?你怎么确定她们是朋友呢?老实说,现在看来,支撑这个判断的逻辑有很多漏洞。如果她们感情很好,她们应该手牵手一起走,位置应该是同步的,而现在并不是。且那女孩还在低头玩着掌机从配色来看,大概是任天堂的。判断她们是朋友也只是因为那女孩像是在等待已经死亡的女孩,且穿着同样的校服而已。
我看到的,只是她们都在玩着掌机,一点都没注意到红灯就这么穿越了斑马线,其中一人凄惨地遭到大卡车辗毙而已。
另一个女孩子则平安无事。这件事本身应该是值得开心的吧。与其两个人都被辗得四分五裂,有其中一个获救还是比较好的。理应是这样的。虽然我本身对事物的情绪反应有些偏差,但大家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吧。
比起身首异处的少女,这位少女更让我印象深刻,她似乎等的有些久了,便抬头看了一眼,了解到刚刚还在身边少女已经不在了,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回掌机上,就那么站在原地。
当时的我很是不解:“她还要继续玩游戏吗?她的朋友可是四分五裂死在她眼前哦?正常来说她不应该被吓得情绪崩溃,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幼小的心灵深受打击吗?”然后又恍然大悟一般:“哦,她应该是接受不了现实,在逃避。”
但不久后,她把电源关闭,把游戏机收进书包。
“某某!”
她大喊一声(某某并不是死去少女的名字,是我没听清)随后面无表情的脸演绎一般露出悲伤的表情,痛哭流涕,向着看似少女头颅的位置跑去。
少女大叫,同时抱紧了某某的头部。看在其他人眼中,大概会觉得那是纯真少女稚幼却仍悲恸的呼唤吧。听起来或许也是如此。至少在那群因交通意外聚集起来的围观群众眼中,看起来、听起来应该都是这样吧。
面对一个嚎啕大哭的小女孩,除了同情之外不可能会有其他想法吧。
但是,我看到了。我是唯一的目击者。那孩子站在斑马线的另一头,确实将玩到一半的游戏存好档后,才拔腿冲到朋友的身边。由此,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很冷静冷静的可怕,在行动之前脑内已经有了一套计划——她在伪装!
你问我在那之后怎么了?当然是逃走了呀。哪可能一直呆呆地继续愣在那种地方啊。我的意识依然紧紧跟随着那名少女,脚就像生根似的固定在地面,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我的身体僵硬得连动都动不了,但不管是意识或双脚,我怀着恨不得能直接丢弃在原地不理的心情,硬是将自行车调头了。
反正这场交通事故也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身为一个经常遇到车祸的人,如果今天只有我一个目击者的话,我会看一眼,报警后就走掉,毕竟与我无关,当场死亡也没有抢救的机会。这次现场的目击者甚多,根本用不着我帮忙报警,况且也没有需要照顾的对象。回想起来,对大卡车来说,区区一个小学女生不过是弹指便能击倒,不足挂齿的小角色吧。说不定连保险杆都用不着修理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卡车司机才能发现自己撞了人。
虽然目击者众多,但注意到被害者的朋友相当异常的人,不用说,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吧,毕竟人们比起活人更关心那完全没有活力的死人,这点我可是亲身体会。就这一点来说,目击者彻彻底底就只有我一个人。
当时的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以最平静的方式迅速离开现场,仅此而已。
希望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最重要的是别被那个少女发现。悄悄地、静静地离开现场。我放弃驶过斑马线的念头,应该说,我根本放弃上早八了。
我不断欺骗自己只要回到家就安全了,完全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已悄悄胶着在我背上的那双稚幼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