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真真实实的印在了静马的眼中,只是一瞬一眼她都觉得远方的一切如此的真切熟悉,心悸的感觉让她激动不已,虽然脑中无法完全百分百的确认相信,可身体已经确认了这一重逢,嫣然的绯红已经自脖颈爬上了她的面稍,就连双腿的筋肉都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
一个很明确的念想自她的心中油然而生——在这个世界迎来终末的最后,我们还是重逢的呢,真是千万分之一概率的神迹......
她已经知晓了她的命运,她自是不足以登上这仅为终焉巡礼的巫女所设的通天之阶的,但在这世界破碎的最后,为她献出一条明亮宽敞的巡礼的道途却还是足够的。少女不再犹豫,纵然眼里还是闪着泪花,泪水依然不断地涌出划过脸颊,但她的脸上已经绽出笑容,少女再次举起了小提琴,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用琴弓拉弹,而是用手指轻轻拨弄,如弹吉他一样,不如之前那样恢弘优雅,到是多了一份清明明澈的风韵。那些还残存的心景随机撕扯开了这通天之梯旁边的云雾,天已经几进蒙蒙亮了,已是黎明前的黑夜,她尽力控制着手中旋律的张弛,用心景为她拨开一条通天的道途,杜绝任何阻挠她的可能性。
随着她上升得越来越快,这份旋律也在急速的变奏,直到她已经上到了很高很高的位置,身形已经小得无法看清了,静马知道她已经把她送往了彼岸的升华之路的正途,而她即将到达她的终点,完成这份终焉焰火的巡礼。静马满意的闭了上眼,流下了最后的几滴喜悦的泪珠。
“她......走了的呢,虽然只是最后远远的看上了一眼,但也足够了呐......”她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终结了,这里已经不再有任何希望,死亡平等的对待了这处的所有的生灵,她的心景仍然在不可逆转的破碎,一切如镜面一般碎裂归于虚无,这里的巡礼真切的结束了,这个世界迎来了真正的终结。
“该走的呢......”静马只是做了做嘴型发出最后一句话,她的心海刚要翻起过去的种种回忆,少女举目望着刚刚通天之梯所在的高塔,天地之下只剩下远方这一黑塔长长的黑影正在渐渐破碎,而整片天空也仿佛如同漆坏了的粉刷墙一样,在一点一点的掉下碎片,原先深蓝泛着一点点晨光亮度的天空如今只剩下一片墨黑的虚无,而掉下来的碎片也自像是被风吹着浮在空中似的,仿佛大片大片轻盈的蓝雪凋落。
少女就这样静静看着这篇天地,耳边有的只是似有似无的开裂声以及残留火焰的燃烧噼啪声。她的乐声一停,这个世界的一切便都陷入无垠的静谧。当然这只是短短的几秒,少女一直看着她攀登过的高塔出神。一个念想如闪光一样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既然都是终结了,那么何妨不让它来得更猛烈一些呢?让整片大地和天空都为了她的巡礼升华而献出最后的疯狂和毁灭以作为她离去后世界对她的献礼呢?
当然这也是对少女自己的献礼,不用再思索什么合不合理,应不应该的想头,都是最后的时光了,那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抱歉呢大家,再稍稍多陪我一会吧。”
她再一次的拿起弓弦,尘土中那些破裂的骷髅们再一次被她的心景拼凑在了一起,当然这一次比不上一开始那样完美从容,倒不是所要完美的拼出什么花样,只是要拼出可以演奏配乐乐器的手就足够了。再一次的,仍然是台下的乐声先响起,破败的钢琴先做了开场的前奏,静马数着拍子,闭了眼默念着这首终曲的节律,左手不安兴奋的握捏着小提琴的把手,破了力的按着揉搓着,待到了变奏进乐之时,她转了一圈带起了裙摆在空中舞动转出一个圆,然后拉动起了自己的琴弓。
此时属于终焉的乐声并不激昂亢奋,相反她拉出了悠扬的慢奏,少女闭上了眼,脑中回忆着这首只是听过的曲子的旋律,随着她的演奏一人独舞着,而远处天空和大地都在她的这首终末的乐声里同样规律有序的进一步的破碎扬起,天穹向下凋零碎落,大地碎裂后被这晨光中的细风向上扬起,不知不觉间天都已经亮了,可连晨光都几近被她的心景所冻结后碎裂,只有细细的晨风不断萦绕在少女的身边,吹起她齐腰的马尾在风中吹散了又聚拢在一起。
她继续悠扬轻松的拉弹唱奏着,到了该歌的地方她也用不成声的喉咙喊出几句,在这世界最后的时光里,她没有陷入最后的疯狂之中不可自拔,亦或是说她的疯狂早已凌驾其之上了。此时的少女非常的平静,就像以往清晨起床练琴一样,不急不慢的缓缓而歌,她就这样看着天地碎裂坍塌堆积在虚空之上,她看着终结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也没有放弃她的演奏。
身边的傀儡们一具具的破裂倒下。他们手中的乐器也扭曲变了调子,但在她的伟力之下并没有干扰到这首终曲的弹唱奏鸣,终结近在眼前,末日已经和她拥吻,而她心中并无恐惧,更没有悔恨惊疑,她的身体也自一点点的开裂破碎,每自清风略过总有细小的碎片从她的身体上掉落,显然死亡已经将她轻轻抱起,而静马只是甩甩了秀发,奏完了最后这个最后的长音,回以拥住她的死亡一吻。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时光里,她的心中已经盈满了感激之情,就像是一个漫长的美梦终于要醒来一般,她非常享受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她尽情展示着自己几进破碎的胴体,擒着小提琴的身姿百般婀娜,她十分中意与真正的终结的如胶似漆一般的紧紧缠绵,周围一切都已完全破碎,只剩下她独自一人还站在此处舞台的中央。在最后的满足的微笑中,她的小提琴也摔落碎裂,随着她的身躯一起向上升华飘扬,和终结的焰火融为了一体,化作这个世界最后的燃烧着的乐声——
“いつかは むかえる,
最後を 想うよ,
夜空に 願うの,
ときわの笑顔を,
おやすみ。”
——(last night good night by Hatsune
Miku)
尾声:
世界一化作破碎的焦土归于寂灭,但在其之上的最后的由焰火搭建起的燃烧着的最后的舞台仍然健在,少女在最后一刻完成了巡礼献上了最后的祝词——祝你好梦,道了晚安,随后她的残骸随着她仅存的伟力飘扬到了此处。她自是明白的,不同于脚下整个世界那些原始肮脏卑劣的虫豸们,她们早已经在另一个维度超凡入圣,早就完成了实为完美的进化。
带来终焉和毁灭只是这一循环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她们生来就背负着这样的使命,虽是如此可能会被许多所谓伟岸道学的人说是同情憎恶,但伟大的心灵不因主流的鄙夷而动摇自身这样光荣的使命。对她们而言并非终结,而是新的巡礼的开始,就从这片旧帝国上的焦土开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毁灭曾经如此璀璨的一颗银河之星也却多少让她有点些许难以言说的感觉,她现在立于这处最后的末世的舞台之上陷入惆怅彷徨之中,总有些回忆的难以忘却的,她看着远处的通天之梯上那位命定的带来终焉焰火的天使已然也登上了这最后的舞台上,那缠身的炽焰已然褪去,繁复典雅的衣绸在空中无边际的涌动着,她原先炽焰笼罩下的长也被风一点点的撩拨扬起,随着她只拖到地上齐身的长发漂浮抖动着。
“终于相见的呢......”静马一个人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太多,但要以什么开口好呢,她不怕对方会灼烧自己,刚刚就连死亡都羞于她的风情和从容之下,她只是在想如何才可以让这段重逢的开始变得更完美一些,该用怎样的口吻音调问出这句仿佛跨越了千年的重逢的第一句告白才可以扣响已然尘封了千万个世代的心门呢?
她想了许多许多要开口问的话,看着远处的少女也同样陷入了怅往之中徘徘徊徊。最终心里的一个念想无比清晰明澈,她自是明白的,千言万语的告白诉心都比不上一首舞吧~
随即她向前几步,越走越快,跑了起来,近身了又缓了下来,迈着三长三短的步子站到了对方身后,百合杂着柑橘味的熟悉的芬芳就在身前,清淡的胴香萦绕着她,到了此处静马的动作更加的慢了,可她的心已像是回到第一次初恋心动那时的悸动了。她慢慢的伸出了手,双眸直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只捶在身侧的同样细腻纤长的手,一点点越来越近,最终看准了指缝一只手十指扣住另一只从手背紧握,嘴中送出了那句再平常不过饱含深意的告白——
“就不愿意在这最后的舞台上,和我跳上最后一曲吗?”
.......时间已在此刻凝固了,只是分秒的等待却如此漫长,好像过了很久又恰似只是一瞬,一张留着泪面带完美的笑容的脸扭过了头回应了这份告白——“乐意之至,公主殿下。”
唇间传来一抹清晰炙热,身心即刻也陷入了这份爱念的火焰之中,不必犹疑究竟付出了多少才得到了这样的结局,此刻只需把心交给身体就好,尽情享受这份本能的贪愉就好。此刻便是新的巡礼的开始,新的世界和传说在等待开创,在踏上新的旅途之前,就让此刻的欢愉和相依更久一些吧~这份奏响最初的声音前往未来的道途依然很长。
愿每一位骑士在迎来真正的终结之后,都可以寻得这世间开启新的旅程的最后一首舞。
何億年の塵にもならないなら,ほんの一瞬でも二人で過ごしましょう
——(幾千年ラヴソング by HatsuneMiku)
以上
平成三十五年夏
by 白夜砂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