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想知道什么？”
蔺凝荷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沈天晴看在眼里，还没开始问她就已经怀疑之前调查出的信息的可靠性了。
不不不，也许这个女人是装的。
沈天晴深吸一口气问道：“不论什么你都会回答我吗？”
闻言，蔺凝荷摇了摇头。
太绝对了，她不会答应这样的事，这对谁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沈小姐，谁都会有秘密，到目前为止，你我之间有交集的地方只有六皇子，我希望你能问一些六皇子的事情。”
“那你对六哥哥的事能知无不言吗？”
“我尽量。”
蔺凝荷不明白沈天晴为什么喜欢说那些绝对的话，但对方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再这样下去对话就没法进行了。
“沈小姐，我没有向你保证什么其实是对你我之间的关系留有余地。六皇子与我只认识十个月，有许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但你现在并不信我，如果你沈小姐问出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而我答不上来的时候，你是否会认为我在骗你？”
“……”
沈天晴没有回答她，面若沉思。
“有些话还是事先说明白比较好，还请沈小姐至少在谈话期间相信我说的话，我能保证的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不能回答的我会直接拒绝，这样可以吗？”
一开场蔺凝荷就已经把话说得不能再明白了，如果沈天晴不能接受的话她也没必要浪费口舌。
良久，沈天晴转身走到桌子旁，说道：“蔺小姐说过，信任是相互的，我可以相信你，那你能相信我吗？”
“当然可以，我相信沈小姐没有骗我的必要。”
“可我甚至不知道你的真面目，难道这就是蔺小姐的诚意吗？”
“……”
“蔺小姐气息平稳，步伐有力，或许文公子看不出来，但我自幼习武，对人的身体也懂些皮毛，虽然不能确定你有没有其他隐疾，但至少没有风寒之症。”
沈天晴盯着蔺凝荷的眼睛，黛眉微蹙。
“不知蔺小姐想怎么解释？”
在这个问题上，蔺凝荷一点理都没占。
于礼貌而言，戴着面纱与人交谈不太好。
太子现在满世界找她，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把她的画像张贴出去，就算沈天晴现在不知道，这之后会不会看到都很难说。
她会不会为了自己向太子隐瞒呢？
沈天晴看出了蔺凝荷的纠结，可眼前的女子太过神秘，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再加上秦政文对蔺凝荷那么温柔，让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嫉妒。
她想看看，眼前的女人究竟拥有何等的绝色。
“既然蔺小姐没有诚意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不会输给你，更不会用什么阴招的，你走吧。”
现在没有时间细想了，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如果自己再拿不出她想要的诚意的话，恐怕误会没解开，又会结下新的梁子。
“沈小姐，我无意向你隐瞒什么，这不过是我的一点自保手段罢了。”
沈天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不耐烦地赶她走，蔺凝荷等了两息后又道：“的确，我未染风寒，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看到我的长相，所以，虽然有些失礼，但我能否戴着面纱和沈小姐说话呢？”
“你也知道失礼啊？我还以为蔺府没教好你呢！”
沈天晴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损了她一句便又没话了。
蔺凝荷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一面要求别人相信她，一面却遮遮掩掩，自己都没做到的事情怎么要求别人呢？
那么，沈天晴是否可信呢？
这个小姑娘性子直率，从她对政哥使得“小计谋”上能看得出来没什么心机，或许好好说说是可行的。
“既然沈小姐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扭扭捏捏，但我有一个请求希望沈小姐能答应我。”
“你说。”
“我希望沈小姐在这之后，无论是谁打听我的长相都请你帮我隐瞒下来。”
闻言，沈天晴终于转了过来，皱起眉看着蔺凝荷问道：“为什么？难道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通缉了？”
蔺凝荷摇了摇头。
“若真是那样的话，沈小姐大可直接报官把我抓了，但如果不是，沈小姐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为什么？”
“有个人在找我，而我不想被他找到。”
尽管这个回答十分模糊，但沈天晴也没法多问什么，只要对方不是通缉犯之类的就行。
“好，我答应你。”
“多谢沈小姐。”
蔺凝荷向沈天晴行了个礼，很干脆地将面纱摘下并收入袖中，稍微整理一下头发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戴着面纱，还是这样舒服一些。”
没有面纱的遮挡，沈天晴首先看到的是蔺凝荷充满善意的微笑，如沐春风。
真正的蔺凝荷和她想象中的差了不少，这并不是说她没有祸国殃民的美貌，而是她的美十分独特，让人看了好似身处美梦中一样。
另一边，蔺凝荷心里有些没底，对方一直盯着她看，难道太子已经来过这儿给他们看过自己的画像了？
沈天晴没有注意到蔺凝荷已经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而是继续打量着。
容貌暂且不提，那么气质方面呢？
衣着长相结合声音，沈天晴脑海里只有一个词。
干净。
不光是外表的干净，这是气质上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除此之外，不管沈天晴再怎么细看都没有其他想法了，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蔺凝荷正眼神怪异地看着自己。
“咳，蔺小姐确实容貌出众，怪不得政哥哥倾心于你呢。”
果然，沈天晴误会了，还好她今天来了。
“沈小姐误会了，不过没关系，这就是我今天拜访将军府的目的，其实……”
“坐下说吧，一直站着还挺累的。”说着，沈天晴一马当先，坐在了椅子上并示意蔺凝荷坐下。
“多谢。”
蔺凝荷也不推脱，道了声谢便快步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现在说说吧，这也是我的第一个问题，你和政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与六皇子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朋友。”
“朋友？可政哥哥能在认识你不到两天的时候，为了你扬言要平了蔺府，这不是普通的朋友能做到的吧。”
“的确，那个时候我与六皇子相识不久，但是该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和六皇子的关系，但请沈小姐相信我，我和六皇子之间绝不是互相爱慕。”
这事没法跟沈天晴解释，如果她说她和秦政文前世就认识的话，沈天晴一定会觉得自己在耍她。
还好她跟秦政文提前通过气，这方面不会露馅。
“当时我在同书会上因为一副异域歌谣组成的对子与六皇子相识，六皇子激动之余当众将我拉了出去。可我身为庶出，本不应该抢我姐姐的风头，更何况当时我姐姐刚刚及笄不久，我的行为无疑坏了她的好事。”
“回去之后，我姐姐向家里告状，主母知道后觉得我不知轻重，便决定收回我管理庄园的资格，要将我嫁人。我自知理亏却也绝不想嫁人，急火攻心得了重病。六皇子得知此事后为我打抱不平，再加上我重病不起，这才有了那起事件。”
“说到底，就是因为六皇子殿下心怀大义，正直善良，绝不是沈小姐所想的什么冲冠为红颜。”
至少结论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
沈天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蔺凝荷不由得紧张起来。
刚才那一番话不至于漏洞百出，但细想一下确实能找到不对劲的地方，要是让她想明白了就糟了。
“沈……”
“我看过不少前朝的话本，那些苦命的女子寻死觅活，最后也没能落个好下场。”沈天晴没有注意到蔺凝荷的表情，自言自语后抬头说道：“你放心，我大靖向来自由，只要你不想，你家里人应该没法把你强行塞给那些老爷们做小妾的。”
靖朝也只是比前朝自由一些，终究还是老封建那一套。
想来也跟沈天晴解释不清楚，蔺凝荷也就没说什么，转而笑道：“我家里人倒是没想把我卖出去，我只是不想嫁罢了。”
“哦？难道你不喜欢那个公子？”
沈天晴刚问完就觉得自己蠢，如果能博得六皇子的青睐，哪怕是做一个侧妃也不会遵从家里人的安排，蔺府给她找的绝不会比六皇子强。
“也不是，这跟嫁给谁没有关系，最根本的是我不想嫁人。”
“你不想嫁人？”沈天晴拿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皱眉道：“蔺小姐就算要骗我也不应该撒这种谎啊。”
“我没有骗你，正如沈小姐所说，如此拙劣的谎言是无法让人信服的，我要是想骗你也不会这么说啊。”蔺凝荷摇了摇头，又道：“不知沈小姐还记不记得我刚才说，主母收回了我管理庄园的资格。”
蔺凝荷见沈天晴点了点头，便起身为其斟满杯中茶水，说道：“如果不是临州匪患尚未解决，今早我就会坐在前往临州的马车上，那里有家里给我的一座小庄子，想必富饶的临州可以让我往后的生活很轻松。”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蔺凝荷都不似在说谎。
“蔺小姐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嫁人，而是直接去临州的庄子上度过余生？”
什么话啊，这口气感觉是在说我要在临州了却残生一样，那么好的地方那么美的差事，怎么这些人都不懂呢？
不过转念一想，多亏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想着嫁个好男人，这才让她能拥有这么好的机会。
“正是如此。”蔺凝荷坐回椅子上，直视沈天晴的双眼答道。
“可是这天下女子，哪个不都是想着能嫁一个如意郎君，你……”
“沈小姐稍安勿躁。”
从称呼的变化上不难看出沈天晴的矛盾。
即使自己实话实说，可再怎么坦荡，沈天晴还是被脑子里固有的思想驱使，不能理解。
“或许天下女子都想嫁得好，可天下女子也没有一个叫蔺凝荷啊。我就是我，别人怎么想怎么做与我无关，在我看来，嫁人远没有我这般自在。”
虽然解释了一下，但沈天晴依旧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见状，蔺凝荷微笑道：“沈小姐不必这样苦思冥想，我的这个想法向家里人解释了足足十年都没能让他们相信，有多不可思议我自己知道，但现在关键问题不在我，而是在沈小姐和六皇子。”
蔺凝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感受回甘的同时也给沈天晴一点思考的时间。
“也罢，还是六哥哥的事情更重要。”
想了这么久，沈天晴还是没能想通，不过蔺凝荷的事被她暂时压在心底，等这之后再去查查就行了。
而一直盯着沈天晴的蔺凝荷也终于舒展了眉头。
对喽，我的事情不是你该去想的。
“沈小姐能相信我的办法吗？”
“当然，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两个办法都很有效，蔺小姐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啊。”
什么叫玩弄人心啊，说的真难听。
“沈小姐说笑了，我只是碰巧对六皇子比较了解罢了。”
“哦？那文公子你怎么解释？”
文浩安？他怎么了？不就是陪我来将军府吗？虽然很感谢他，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文公子和我只是一个初教塾的同窗罢了，而且我没去几天就走了，与文公子的交集可谓是少之又少。”
“蔺小姐说这话，该不会觉得我不知道将军府和丞相府的关系吧？”
嗯？什么关系？
沈天晴一副“哼，小看我了吧”的样子，笑道：“文相和我爹乃是臣子中最有威望的两人，虽然我爹现在已经告老，但朝中武官大多都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兵。文相作为百官之首，自然非同凡响。两家都为皇上效命，可因为两家势力都很大，所以私底下几乎没有往来。然而，文公子今日为了陪你居然来我将军府，蔺小姐还说文公子和你没关系吗？”
“沈小姐看得真透啊。”
“那是当然，这么简单的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蔺凝荷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应付着，心中却已经是另一副模样。
现在想来确实如此，文浩安在某种程度上能代表丞相府，他来将军府拜访绝不会是小事，如果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地传到皇上耳中，难免会让其起疑心。
自古以来，皇上都是最多疑的人，文浩安不可能不懂，但即使这样他依旧陪着我来了。
难道这是文相的意思？还是说……
蔺凝荷不认为文浩安是对自己有意思，可他的举动确实没有合适的理由，在知道文浩安的理由之前，她都没法排除沈天晴所说的可能性。
“我们还是说说六哥哥的事吧，蔺小姐……”
不应该啊，文浩安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啊，即使他对我……
“蔺小姐，蔺小姐？蔺凝荷！”
“啊？怎么了？”
沈天晴拔高的音量把蔺凝荷从思考的漩涡里拉了回来，她这次意识到自己把沈天晴这么个大麻烦晾在一边了。
“抱歉，我想事情想的入迷了。”
“看得出来，蔺小姐莫不是不想跟我谈下去了？”
“没有没有，下面才是关键的地方，我怎么会半途而废呢，刚才确实是我的错，我给沈小姐赔罪了。”
蔺凝荷站起来行了个礼，见沈天晴神色缓和才坐下说道：“总的来说，我大概知道六皇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但坦白说，肯定不是沈小姐这样的。”
“你……”
沈天晴知道蔺凝荷说得没错，她和秦政文相处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对方短短十个月有效。
“沈小姐先别急，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我想让你明白，想要让六皇子喜欢上你，就必须做出改变。”
蔺凝荷拄着桌子，与沈天晴四目对视，问道：“沈小姐肯为六皇子做出改变吗？”
“当然了！我喜欢六哥哥这么多年了，为了他我做什么都行！”
沈天晴还真是喜欢立下豪言。
“那么首先就是从外在入手，俗话说人靠衣装……”
“停停停，你是说我不好看吗？”
沈天晴急得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板，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几两肉绝不输于她人。
“好看，沈小姐是我见过的女子里数一数二的了。”
蔺凝荷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词。沈天晴身材修长且匀称，每一寸肌肉都得到锻炼，但因其练的是软剑又是柔功，所以并没有那些大肌肉块，再加上将军府家的营养不差，也算是凹凸有致。脸蛋正如蔺凝荷所说，比一般女子英气的同时又因为长发的衬托不会显得咄咄逼人而失了女人味，总之就是十分养眼。
沈天晴无论是在蔺凝荷那个时代还是现在都是标准的美人，名声又好，根本不愁嫁。
可问题是英气美人并不戳秦政文。
据蔺凝荷对秦政文十多年的了解，他喜欢的是如溪流般清澈，如春风般温柔的女孩，沈天晴不会招人讨厌，但在秦政文眼里估计只是把她当成妹妹看了。
不戳到秦政文XP也就没法让他意识到沈天晴是个女人。
这些在蔺凝荷见到沈天晴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收回思绪，蔺凝荷看着有些着急的沈天晴，回以微笑的同时站了起来。
“沈小姐的闺房中应该有镜子吧。”
“自然是有。”
“那就请沈小姐带路，到了镜子前便什么都知道了。”
沈天晴虽不知蔺凝荷要干什么，但还是带着她向里屋走去。
将军府大小姐的房子自然比她的大不少，卧室会有梳妆台很正常，可蔺凝荷没想到在会客室和卧房之间的过道还有一面比人还大的镜子。
这种东西在现代很常见，可在这个时代，即使有水银镜也很难见到这么这么大的。
“这样的行吧？”
“可以、可以了。”
蔺凝荷平复一下内心，轻咳一声说道：“现在请沈小姐看着镜子，和我做一样的动作。”
见沈天晴点了点头，蔺凝荷一边回想着记忆中的动作，一边闭上双眼沉下身，提起裙摆踮脚尖，轻柔地原地转了个圈。
长发飘飘飞舞，闭着眼的少女，带着嘴角淡淡的微笑，裙摆随着身体微微翘起，却被一双玉手抓着并未飞得过高。
应该是这么做的吧，不过我只是复刻一下记忆中的动作，做得不太好也很正常。
但在外人眼中，蔺凝荷和这一动作完美契合，展现了少女的甜美和柔和，沈天晴惊为天人，一时间没跟着做动作，也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蔺凝荷做完动作，将身体站直，缓缓睁开了双眼。
嗯，怎么这么惊讶得看着我，难道做的实在是太差了？
我记得政哥当初很喜欢这个动作，还拉着我看了好几遍，进度条被他反复拖拽，之后还对我挑了挑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个表情呢。
“沈小姐，你怎么……”
自认为表现得还不错的蔺凝荷看向一旁的沈天晴，却发现对方有些呆滞。
她仿佛看到沈天晴的眼睛里在重复播放刚才的那个画面。
“沈小姐？”
蔺凝荷轻轻推了推沈天晴，她这才反应过来，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你就是这样迷住政哥哥的？”
“都说了我和六皇子只是朋友，我没在他面前做过这个动作，他也没兴趣看我做。”
得，绕来绕去又回来了。
蔺凝荷的眼皮跳了跳，说道：“沈小姐，我做这个动作只是想告诉你，六皇子喜欢这样的。诚然，沈小姐的打扮很养眼，可当六皇子明显只是把你当妹妹的时候，你就该想想是不是这种打扮不合他的胃口。”
“你也说了吧，为了六皇子什么都肯干。”
“那、那是自然，不就是转圈嘛！我这就转给你看！”
沈天晴有些赌气地对着镜子，僵硬地提起裙边，猛地转了个圈。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让蔺凝荷感觉到了一阵风。
她甚至感觉，让她一直转下去能出个龙卷风。
可以了沈师傅，别转了别转了。
“怎么样！”
沈天晴放下裙子，自暴自弃地看向蔺凝荷。蔺凝荷也只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挺好的，沈小姐不愧是会武功的人，速度真快。”
然而蔺凝荷的回答并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她也明白沈天晴问出这个问题并没有想要答案，答案早就在她心中了。
看着有些失落的沈天晴，蔺凝荷叹了口气，转而问道：“沈小姐的心愿我知道了，既然沈小姐如此执着，我也答应要帮你，那么就让你我一起攻克难关吧！”
“我也能变成那个样子吗？”
“能，但我敢说绝对不简单，不过沈小姐一定能做到。”
闻言，沈天晴打起一些精神，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一步一步来，首先从外形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