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凝荷妹妹还是挺感兴趣的,茗儿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当然可以,王姐姐请入座。”
蔺欣茗当然没有必要刻意隐瞒什么,该想办法的人应该是蔺凝荷,故而她神色轻松地将王阙请入下人们刚摆好的座位上,待王阙坐好,她瞥了一眼黛眉微蹙的蔺凝荷才开口道。
“王姐姐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妹妹知道的一定回答。不过说来惭愧,我这个三妹体弱多病,从小性格孤僻,平日里很少会在府内走动,行为最是神秘,别说王姐姐不了解她,就连我对她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哦?茗儿如此说,我便更好奇了。”王阙故作惊讶地看了一眼蔺凝荷,然后笑着说道:“我倒觉得不碍事,这风寒本就不是什么难缠之疾,说不定一会儿李大夫来了就好了呢。”
此言一出,周遭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任谁都能听出话中含义。蔺凝荷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思考她那不切实际的方法。
老实说她还是太天真了,或者说蔺凝荷根本不懂这些人的手段,平日里懂得对付蔺府上下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到这种场面就已经撑不住了。
蔺凝荷甚至不明白,王阙这么做,除了能让她装病的事情败露,然后撬开她的嘴以外还能怎么样。
蔺凝荷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王阙和蔺欣茗那边也没闲着。
“李大夫若真能医好三妹也是好事,家里找大夫来看也只当是普通风寒医治,病情总是反反复复也没什么办法。”
“茗儿不必着急,李大夫医术高明,说不准就有什么独到的见解。”王阙看着愁绪满容的蔺欣茗,象征性地安慰了一句后将话题拉回正题:“这么说来,凝荷妹妹这种身子骨很少会出去,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她啊,会看一些书,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鼓弄一些木头铁碎之类的。”
“木头铁碎?”
“对啊,她说这是机关,可那些东西除了能吓唬人以外也没什么用处,之前她还把琪儿吓了一跳,被我狠狠地训了一顿才有所收敛。”
哼!明明是蔺欣琪无视我挂在外面的牌子,擅自进来才踩到我还没装好的机关,反倒赖上我了,这和熊孩子不听话踩井盖出事了,结果家长怨施工有问题一样蠢!
不过蔺欣茗说的也没错,所谓的有所收敛是蔺凝荷将机关装好后诚恳的认错态度和对外的说辞。
“凝荷妹妹的兴趣还真是奇特,我也有一个庶妹,特别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石头,也不知道从哪捡来的,丝毫看不出美观精致,最可笑的是她自己还把那些废石当个宝贝一样。”
“确实有趣。”
蔺欣茗一边微笑着回应,一边瞄了一眼旁边的蔺凝荷,发现对方仍然是一副苦思冥想的状态,仿佛根本没听到她俩的对话一样。
王阙这番话本就是说给蔺凝荷听的,注意力自然也放在她身上,见其不为所动,王阙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思绪一转决定稍加追击。
“所以说啊,这庶出就该有庶出的样子,本就弱了教养,再去琢磨一些旁门左道的,不知道哪天就会捅出什么事来,让家里人担忧。”
“王姐姐说的在理。”
蔺欣茗的回答一如既往,但她是正统嫡出,这话也本来就不是说给她听的。反观王阙话中刺所指的蔺凝荷却一直默不作声,表面上端坐在旁边,实际上眼神飘忽,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话一般。
哼!我可不会让你当缩头乌龟。
“凝荷妹妹怎么不说话,可是觉得姐姐话说得太直白了。”
王阙紧盯着蔺凝荷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看到那美眸恢复了神彩,并带着笑意看向自己。
“王姐姐知书达理,方才说的也是祖宗之法,没什么直白与否之分,妹妹觉得姐姐教训的是。”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周围的人都想听听她们说了什么,所以从刚才开始就没再攀谈,而是一边喝茶一边专心听她们的对话。
几乎所有人都对蔺凝荷有极大的兴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到这么多大人物的青睐,蔺凝荷的面纱无疑扫了众人的兴。不过他们都深知,容貌只是其中一环,及笄宴上到场的贵宾没有一个是荒淫无脑之人,品性、教养、才识等等加在一起的综合能力更为重要。
现在,王阙几乎骑在蔺凝荷脸上输出,对方的反应却如此淡然,这不禁让众人对她有了新的了解,一时间周围又开始小声谈论起来。
“这位蔺三小姐可真沉得住气啊,王阙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还没什么反应。”
“不愧是那么皇子们看上的女子,心性很稳。”
“哼,我看她就是怕了,身边没有她认识的男人能勾搭,没人能替她说话,自然只能乖乖听话了。”
“瞧瞧那副故作娇柔的样子,我看她就是这么勾引男人的。”
“没错没错,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装的,演技那么差,真不知道是怎么骗过皇子的。”
“我还听说她是狐狸精,专门来勾引男人。”
“我觉得咱们还是谨言慎行吧,万一她真成了皇子妃或者……”
“放心,她听不到的,咱们离她远着呢。”
大姐!你就差在我耳边说了!
身后那桌人说的话,蔺凝荷不能说听得一清二楚,至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些人还算有些教养,没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而且声音确实非常小,应该是哪家的庶出。
蔺凝荷对此不以为然,可以说从小她就是听这些话长大的,通常都是盛敏先说,接着蔺欣茗学着说,最后是蔺欣琪半生不熟地复读。
好在盛敏母女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在蔺凝荷的“您说的是”“有一说一,确实”“嗯嗯嗯嗯嗯”的态度下,她们也懒得再念叨,只有蔺欣茗有时会拿这事压她而已。
不过,蔺欣茗知道这话对蔺凝荷没用,可王阙不知道。她听到周遭讨论的话语很是满意,可当她看向蔺凝荷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表情似乎不像她所想的那般窘迫。
这蔺凝荷深不可测,好像什么样的话都无法使其动摇,确实是个对手,而且太子已经对她有意思了,要抓紧下手了。
虽说迟则生变,但王阙没那么冲动,这回赏花会毕竟是她的地盘,让蔺凝荷死在这儿终究有些难办,可以先试试其他办法。
王阙冲着蔺凝荷笑了笑,看到不远处有一位老者被人簇拥着走来便起身说道:“看来李大夫来了,事不宜迟,快请李大夫给凝荷妹妹看看吧。”
哼!蔺凝荷,咱们不急,赏花会上先陪你玩玩,等下次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见王阙站定,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的蔺凝荷也脑袋空空地跟着起来狡辩道:“多谢王姐姐厚爱,但妹妹这身子是老毛病了,李大夫恐怕也……”
“无妨,至少可以让李大夫看看这风寒不是吗?”
王阙笑着断掉蔺凝荷的希望,向着老者那边迎了上去。
“劳烦李大夫了,你……”王阙看向老者,却发现老者的神色不似平常那般风轻云淡,反而有些紧张,双眼时不时看向周围。
“李大夫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一听到王阙的问话,老者立马摇头道:“不碍事不碍事,老夫身子骨硬朗得很,还是先去看看病患吧。”
话是这么说,可李大夫还是左看看右看看,看上去有些贼眉鼠眼的。
“李大夫可是在赏花会上看到什么熟人了?”王阙抿了抿嘴,把“仇人”改成“熟人”才问出口。
老者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他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自己的心才开口答道:“倒是有几个老友的门生,有过一面之缘,五小姐,咱们还是抓紧看看病患吧。”
“好。”王阙领着老者径直走向蔺凝荷方向。
眼看着老者过来,蔺凝荷也没什么办法,或许暗中让呼吸变得紊乱是唯一的方法了。
“凝荷妹妹,这位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医者,李仲李大夫。”
“有劳李大夫了。”
“这位小姐便是病患?”李仲狐疑地看了蔺凝荷一眼,扫了一眼周围说道:“请坐。”
两人坐在桌边,老者拿出脉枕示意她将手伸出来,又拿了块品相很好的薄丝绸盖在她的手腕上,这才开始把脉。
“小姐芳龄几何?”
“前不久刚及笄。”
“哦?小姐可是那蔺府的三小姐?”
闻言,蔺凝荷好奇地看了李仲一眼,发现对方只是闭眼把脉,见自己不说话了才睁眼道:“老夫也只是猜测,毕竟此事满城皆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小姐见谅。”
众人只当李仲讲理,不会倚老卖老,蔺凝荷也是这么想的,便没再怀疑,答道:“李大夫猜得不错,小女子便是蔺凝荷。”
李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又闭上双眼专心把脉,片刻后又问道:“蔺小姐最近是不是吹了凉风?有没有涕唾欲出的感觉?”
嗯?李仲的能力有目共睹,未曾听过误诊。可这老头说的都是风寒的症状,难道我真染了风寒?
蔺凝荷一时想不明白。一来李仲不知道自己扯的谎是风寒,二来他是王阙请来的,不帮着王阙做假就不错了,怎么会帮自己呢?
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搞明白的,既然李仲这么说了,自己正好顺着往下走。
不过话不要说的太满……
“确实有些轻微的症状,昨夜已经好很多了。”
“蔺小姐可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咳症还比较重。”
“嗯……”
在旁边看着的王阙皱了皱眉,心道这蔺凝荷难道真染了风寒?但见其除了咳嗽以外没什么明显症状,正在思考要不要让李仲作假,那李仲却将手拿开了。
“蔺小姐确实是染了轻微的风寒之症,不过好在身体康健,没什么大碍,切勿着凉或是直面飒风。如有需要,老夫可以为蔺小姐开几副药。”
“既然好了很多便不劳烦李大夫了,多谢李大夫。”
“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的天职。宁愿药柜蒙尘,不愿百姓生病,患者无事便是最大的好事,老夫先行告退。”
最后一句也是对着王阙说的,李仲微微颔首便匆匆离去,只留下疑惑不已的几人。
其他人纷纷夸赞李仲深明大义医者仁心,而王阙见李仲这么说了也只当蔺凝荷确实染了风寒,可知道蔺凝荷状态的蔺欣茗姐妹却十分疑惑,不过当着众人的面没法问,只能暂时压在心底。
只有蔺凝荷有些懵。
难道我真的染了风寒了?
蔺凝荷两世为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很少生病,可那个知名的李大夫却顺着自己说下去了。
可我也不认识他啊……
蔺凝荷刚刚从怎么让脉象紊乱的问题出来,又陷入了对李仲这个人的思考中。
“凝荷妹妹没事真是太好了,不过风寒也不是小事,还是要多多小心才好。”
“多谢王姐姐关心,妹妹会注意的。”
“五小姐人美心更美。”
“是啊,我一直觉得喜欢花草的人一定很善良,五小姐果然如此。”
在蔺凝荷的道谢后,周围的人也纷纷开始巴结起王阙,在称赞声中,王阙冲众人点了点头。
“我和欣茗情同姐妹,这都是应该做的。”王阙一边说着,身旁的侍女附耳说了些什么,便转而笑道:“时候也差不多了,赏花会还要我去主持,先失陪了。”
王阙转身离去,称赞声仍旧络绎不绝,待其走远了才逐渐停了下来。
目送王阙远去,蔺欣茗不着痕迹地向蔺凝荷那边靠了靠,趁着王阙还没走到主位的空荡,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蔺凝荷,你认识李仲?”
“不认识啊。”
“那他为什么帮你说话?”
“这……我也不知道啊。”
“蔺凝荷,你最好说实话,不然回去了有你好看的。”
蔺凝荷不知道蔺欣茗又抽什么风,刚送走了王阙又不得安生。
你想知道,我还想知道呢!
“姐姐,妹妹确实不认识李大夫,或许是我真的染了风寒,只是现在症状比较轻,没体现出来罢了。”
“哼,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蔺欣茗见王阙已经走到主位也只能结束悄悄话,不过她的心情还是很差。可蔺凝荷做得又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切都是按照自己说的来,自己也挑不出刺。
这么一想,蔺欣茗的心情更差了。
不行,要想个办法欺负蔺凝荷一下。
蔺欣茗听着王阙的开幕致辞,心中开始盘算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