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十分轻松,没有发生任何事,不过蔺凝荷忘不了那个拦路的流氓。
“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把那个人看好。”
蔺凝荷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一个地痞流氓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周围的百姓也说这个人不敢拦权贵的马车。
她有理由怀疑,此人是受人指使的,若果真如此,他背后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先下手把人弄出来,或者……做掉。
“不行,感觉不太保准,还是联系一下政哥吧。”
虽说蔺凝荷不想麻烦秦政文,但此事若不解决,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这次她是有惊无险,保不齐下一次会不会中招,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马车驶回蔺府,蔺凝荷迫不及待地回到寒香园,让青儿去给秦政文带个话,自己则换了身舒服的衣服躺在床上歇着。
过了午睡的时间并不耽误蔺凝荷补觉,这一趟相府之行搞得她十分疲惫,回来的路上差点睡着了。
睡梦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些对话,诸如“小姐”“歇一会”“六皇子殿下”“你们先下去吧,我陪她就行了。”
听到的对话越来越长也愈发清晰,蔺凝荷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不是陈妈和青儿,而是一身便服的秦政文。
“蔺小姐睡得可好?”
“不好,被人打扰了。”
虽然这么说,但秦政文完全感觉不到蔺凝荷生起床气的迹象,他笑着把手放在蔺凝荷的头顶揉了揉,笑道:“且不说你这午睡时间晚了多久,单说午睡时间有一个小时就够了,你这都睡了快两个小时了啊啊啊——”
秦政文吃痛,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揉着被蔺凝荷掐的地方,不停地倒吸凉气。
“下回再摸我头就没这么轻了。”
“我的三小姐啊,这还叫轻啊,我感觉那块都红了啊啊啊啊——”
“这回才是红了,再叫我三小姐,你那块肉会变紫。”蔺凝荷没好气地看着眉头紧皱的秦政文,伸了个懒腰,下床走到桌前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秦政文缓过来。
大概十息过去,秦政文终于揉搓完伤处,甩了甩手坐到蔺凝荷对面,蔺凝荷放下茶杯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卧房里。”
这个问题把秦政文问懵了,瞪大了写满疑惑的双眼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嘛,你的侍女火急火燎地跑到我府上,说你有急事找我。”
如此,蔺凝荷终于彻底醒过来了,刚才属于是遇到困难睡大觉,真把困难给忘了。
“六皇子殿下~”意识不对劲的蔺凝荷立马堆起笑容走到秦政文身边,倒上茶水送到他手上,然后走到他背后为其轻轻揉肩,微笑道:“刚才是小女子不懂事,顶撞了您,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秦政文抿了口茶:“感觉有点恶心。”
“你!”
“好了好了,这次我是翻墙进来的,多待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还是赶紧说事吧。”
“翻墙进来的?那我警报怎么没响?”蔺凝荷立刻担心起来自己院子的安保问题,那可是自己可以安眠的保障啊。
“不用担心,你的侍女提醒我了,所以我翻的是寒香园外的墙,进来的路也是她领的。”
闻言,蔺凝荷放下心来,刚想回到座椅上就被叫住了:“接着捏啊。”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更何况自己还动手了,理亏的蔺凝荷只能走回去给秦政文按摩。
“嗯~说吧,什么事啊。”
“我今天不是去相府了嘛,路上……”
蔺凝荷把路遇无赖一事给秦政文讲了一遍,说到胡老赖扒门帘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秦政文的气息变了,脸上也不再是贱贱的享受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凝重的表情。等她讲完,秦政文示意她坐下,然后沉思了片刻。
“这人不对劲,老赖不蠢,他们知道到哪个部分是法律边缘,就算是酗酒也不会这样毫无理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想审一审那个人,早在刚进相府的时候我就叫车夫回来报信了。我爹现在应该在刑部衙门,不知道他收没收到消息,而且就算他知道了,我也怕有人从中作梗,捞不出来人便杀人灭口。”
“有这种可能,你及笄宴这次确实让许多人眼红了,其他宾客不用说,就连我那无权无势的三哥都有不少小姐喜欢。”
“所以我才找你,你有没有什么刑部的人能用啊。”
“刑部那边多是王家的人,我认识的最大的只有刑部右侍郎魏实。”
“够用了够用了,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刑部尚书出手就没什么问题了。你能让胡老赖老老实实在牢里,并保住他的性命吗?”
“不用你说我也要这么干,必须好好审一下这个人。”说着,秦政文冲着窗外吹了声口哨,一个黑影便从窗户闪了进来,在他身边站定,着实吓了蔺凝荷一跳。
“你带着我的令牌去找魏实,说让他看好今日进来的那个胡老赖,不得有半点闪失,之后我会去找他。”
“是,属下遵命。”说罢,黑影接过令牌,一眨眼的功夫便闪身不见了。
待其走后,蔺凝荷擦了擦冷汗,有些无奈地说道:“李威怎么神出鬼没的,这是武功能做到的吗?”
“李威的轻功是我见过的高手里最好的几个之一,拼杀也是大靖数一数二的。”
“你在哪找的这么厉害的属下?”
“偶然所得,应该说没有李威,就没有我现在经营的组织,我猜你不会想听那么无聊的事。”秦政文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怎么,要不要我派几个人过来保护你?”
“不用了,之前你问过我了,我还是很相信自己的机关。而且,虽然很多人眼红我,但不至于杀我吧。”
“这我可说不好,万事小心为妙。”
“唔,先不说这个了,最近有关我的话题是不是少了很多,我看大街上没多少人说这事了。”
“总体来说是变少了,不过,我劝你不要高兴太早。平头百姓说与不说其实都无所谓,他们只是闲聊罢了,真正对你有威胁的是权贵人家。据我所知,赏花会之后询问你情报的人不减反增,只不过你很少出去,所以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条。”
“是什么?”
蔺凝荷倒是很好奇,外界是怎么看她的。
秦政文稍加思考,看着天花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蔺凝荷,刑部左侍郎蔺吴斌的庶出三女儿,生母已故。行事风格古怪,性格不明,喜好拿捏不定,行踪神秘。六岁入初教塾,不出一周便被退学,八岁时曾给难民和乞丐施粥,九岁随家人去卢山游玩,十一岁游画莲湖落水,十四岁随家人去牵梨山游玩,同年在同书会上,以外邦歌谣结识六皇子。及笄宴我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怎么样?对上了吗?”
“对上了,差不多我只要出门就能被翻到记录,唉,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重臣家里是这样的,总要有人盯着,这些情报不管从哪来,大致上就这些,没什么对你不利的地方。哦,对了,行事风格那块是赏花会之后才变成古怪的,之前是不详。”
“赏花会?”
“是啊,蔺三小姐和疯道士斗法这件事是最近几天权贵人家的饭后谈资,传得挺邪乎的,妖狐乱世派言论更盛了。”
“这帮人,真是没事找事!”蔺凝荷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寒香园外有声音传来,她赶忙招呼青儿去看看,回头看秦政文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好家伙,主仆一个样。
蔺凝荷见秦政文不知道藏哪去了,也就暂时压下慌乱,碰巧陈妈进来,她迎了上去说道:“陈妈,你把桌子那块收拾一下,我去看看她来干什么。”
“是,小姐。”陈妈环视了一下屋内,发现刚刚还在聊天的六皇子竟无影无踪,便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赶忙去收拾桌面,并仔细检查了一下有没有什么特殊痕迹,顺便点上香炉。
蔺凝荷说完话就离开了卧房,快步走向园门,离很远便看到青儿和蔺欣茗的侍女小梧在交谈。
“既然这样,奴婢这就去告诉……二小姐,三小姐她来了。”
“姐姐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我还正想去找你呢,快请进。”蔺凝荷笑着迎了上去,青儿和小梧则退到一边。
“妹妹来得真快,我看你侍女慌慌张张的样子,拦着不让进,我还以为,妹妹在家里藏男人了呢。”
“姐姐说笑了,青儿这不是怕你踩到机关嘛,妹妹怎么敢做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侍女们听到“机关”二字后跟得更紧了,生怕踩到不该踩的地方。
“说来也是,那几位都是需要娘亲亲自接待的贵客,想来只要打声招呼就行,何必偷着来呢,倒是我以小度大了。”
“哪有的事,姐姐是担心我,我很感激姐姐的。”
说话间,蔺凝荷便将蔺欣茗领到会客室,陈妈带着准备好的茶上前,熟练地为主子门上茶,然后退到侍女那边听候差遣。
“姐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有报备就应该有回报,妹妹觉得呢?”
“姐姐说的在理,我也在想要不要去跟姐姐说说,可今晚本就要去万兴厅说此事,便没去打扰姐姐。”
“听妹妹的意思,这趟相府之行并不轻松啊。”
“既不能失礼,又不能露怯,我做的不如姐姐,所以更要处处小心,一来二去,难免心力疲乏。”
按往常,蔺凝荷只要低点头,承认自己不如蔺欣茗,再夸夸她,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满足,然后就会觉得无趣离开。可这次,蔺欣茗不是原来的蔺欣茗了。
“妹妹这么说有点太过自谦了,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想起来上礼仪课的时候。”说到这儿,蔺欣茗突然停顿了一下,示意侍女们退下,直至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这才看向蔺凝荷,说道:“妹妹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我记得那时候我很笨,怎么做也做不好,还总被慧娘训斥,最后还是姐姐帮我才合格的。”
“可我怎么记得,最开始你做得很好呢?”
此话一出,蔺凝荷的心狠狠地颤了颤,面上却强装镇静,微笑道:“小孩子刚开始觉得新鲜,自然用心学,可惜我的心性不如姐姐,学了几天觉得无聊便没法静下心来,速度就慢了。”
蔺欣茗对蔺凝荷的话不置可否,转而说道:“学为妻妾之道的时候,曾有侍女看到有一个人在寒香园里对着老树说怪话,好像说的是‘封建糟粕,害人不浅’什么的,妹妹猜,这个人是谁呀?”
“……”这话把蔺凝荷憋得够呛,正当她思考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蔺欣茗突然站了起来,莲步款款走到她身后。
“琴、棋、书、画,父亲对咱们姐妹三人尽可能做到一视同仁,但碍于嫡庶之分,先生的优良、器具的品质、授业的时间,差距总归是要有的。结果就是,你总是比我晚一些才能学会所有东西,小时候的我真以为是你方才说的那样,可我现在才想起来,为什么你总是被先生说不认真,却总是能完成课业。为什么我那么努力,每次只能比你高一点。”
“我确实……”
蔺欣茗没让蔺凝荷说话,她优雅地走到蔺凝荷面前,玉指轻点自己三妹的朱唇,眼神尖锐。
“好妹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在让着我呢?”
“绝无……”
“诶。”蔺欣茗再次打断蔺凝荷的话:“那么激动做什么?理亏的人才大吼大叫的。”
闻言,蔺凝荷下意识地吞咽一下,她不知道去相府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蔺欣茗居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来。”晃神间,蔺欣茗已经走到门口,冲着蔺凝荷招手,蔺凝荷只能乖乖跟上去,两人离开会客室来到了蔺凝荷的卧房。
准确的说是卧房的梳妆台前面。
“坐在这儿。”蔺欣茗示意蔺凝荷坐下去,待其照做后,梳妆台的镜子里便完整的映出两个美人的样貌。
虽说美人的风格不同,但能看得出来,身段样貌还是有很明显的差距。
“看看这脸蛋,除非你不顾形象刻意扮丑,或者划两刀,否则,这应该是你唯一一个没有办法示弱的地方了。”
说这话的时候,蔺欣茗在笑,她笑得十分怪异,却又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怪笑。
“姐姐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
老实说,蔺凝荷现在已经想让蔺欣茗像平常那样损她了,这么夸她简直比骂她还难受。
“妹妹觉得我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