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蔺吴斌本来正在处理临州匪患的相关事宜,突然就接到了蔺凝荷的传话。他这个女儿从来不会惹是生非,所以他果断下令看好胡老赖,结果时间正好,他派的人正好撞上了保释的人。
“荷儿自然不止是要他伏法,最关键的是找出他后面的人。”
“哦?你怀疑他是受人指使。”
“是。这个人绝不是单纯的酒后失态,事发地周围的人都说他不是这般失智之人,而且,此人能听进去荷儿说的话并停顿一会儿,这是最好的证明。结合荷儿在王家的遭遇,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人不想让荷儿好过。”
蔺凝荷皱着眉头,美眸中积着些许愤怒。
“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蔺吴斌知道蔺凝荷不会无的放矢,不过他不喜欢自己的女儿露出那种表情。
看蔺吴斌的神色,蔺凝荷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扯出些许微笑道:“让父亲费心了,不过人是抓住了,但他在牢里待的不太平吧。”
“看来荷儿知道的不少,六皇子待你倒是真不错。”
蔺凝荷还以微笑,并没有否认,她暴露自己知道这件事就没想着瞒蔺吴斌什么。以自己父亲的智商,稍微想想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六皇子,之前我还想过,荷儿是不是认识魏家的位高者。”蔺吴斌很满意蔺凝荷的诚实,只不过,他对六皇子没有那么放心,生怕蔺凝荷被人占了便宜,自己还没法为她讨回公道。
蔺吴斌有他的思虑,蔺凝荷也在思考怎样才能让自己在蔺吴斌不知道的情况下去审胡老赖。
“父亲也看到了,胡老赖自进牢开始就没消停过,保释不成便想在刑部大牢里杀人灭口,此番行径足以证明幕后主使的权力之大。父亲为官多年,自然是知道这些的,所以荷儿更不希望父亲参与到这里面,就让世家斗世家吧。”
“世家斗世家……”蔺吴斌也同意蔺凝荷的猜想,不过他担心的点从来不是这些:“荷儿,你知道王魏两家斗了多久了吗?”
“大靖建国开始……或许从前朝就……”
“让世家斗世家固然没错,可你有没有想过,想驱使魏家的人需要什么代价?”
这个问题让蔺凝荷愣住了,老实说,因为情况紧急,蔺凝荷确实没去思考太多。现在想来,魏实堂堂刑部右侍郎,一举一动都牵着后面的魏家,就算是六皇子也不敢说随便驱使。
我好像又给政哥添了不少麻烦啊。
“还是父亲考虑得周道,荷儿太过于想知道指使者是谁,没想那么多。不过事已至此,再去计较这些为时已晚,荷儿会跟六皇子殿下好好商量的。”
“道理你都懂,此事为父就不再多言了,但是荷儿,为父有句话必须说在前面,皇家水深,切莫踏足。”
蔺凝荷显然没听懂这句话,她不知道怎么从请六皇子帮忙跳到皇家水深上的。
蔺吴斌一看蔺凝荷这副懵懂的样子一下子就急了,连忙解释道:“六皇子想要什么谢礼都可以商量,可要是敢对你动手动脚的,你就跟为父说,为父替你做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蔺凝荷不可能听不懂了。虽然她不觉得秦政文会对她做那种事,她甚至想象不出来那种画面,但因为是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的,还是让她俏脸微红。
然后,那副娇俏的模样让蔺吴斌更急了。
“荷儿!你老实跟为父交代,六皇子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蔺吴斌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蔺凝荷一跳,她赶忙说道:“没有的事,荷儿和六皇子只是朋友关系,他绝不会想那种事情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一定要自尊自爱。远的不说,就几日前赵婉环案,三品大员家的嫡出小姐服毒自尽,原因竟是与人私通被揭发出来。可案发地周围有点不寻常的痕迹,刑部本该往下查,但无论其家属还是上面都不同意,甚至无法立案,连她死前留下的本该作为重要证据的遗书也不知所踪。”
蔺吴斌将案件的名字脱口而出,蔺凝荷自然知道他已经急了,不管他是否能理解自己和秦政文的关系都只能做出保证:“父亲放心,荷儿定当洁身自爱,绝不会犯糊涂的。”
听了蔺凝荷的话,老父亲的心总算放下一点,但一想到自己宝贝女儿处境,便不由自主地多说一些,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蔺凝荷才起身行礼,临走前告诉蔺吴斌不要和文浩安说自己引荐一事后,才在对方点头示意下退后几步转身离去。
青儿早在外面等候,见自家小姐出来,青儿赶忙迎了上去,打着灯笼为其引路,而蔺凝荷在不断揣摩蔺吴斌的话。青儿见自家小姐沉默不语,知道她在思考问题,也一言不发。
刨去后面说教的部分,还是前面表态更重要一点。老实说,蔺凝荷听不出来那句感叹有什么感情,似乎蔺吴斌对谷灵并不在乎,具体原因不明,不过蔺凝荷更需要知道他后面那些话的意思。
请帖拖到今天才告诉自己确实是盛敏的错,可这个错不会给盛敏带来什么麻烦,毕竟盛敏身为主母一直以来做得很好,蔺吴斌只能训她几句。
蔺吴斌平日里公务繁忙,没时间管理家中小事。请帖一事可大可小,像今天相府的请帖便是大事,需谨慎对待,而像盛敏拖下来的那些都是小辈之间发的请帖,无需蔺吴斌过目,这便是盛敏能搞事的原因。
其实蔺吴斌在这之后是否盯着请帖倒不关键,盛敏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同样的方法很难坑自己两次,所以下次多半会变招。关键在于蔺吴斌的态度是向着自己的,这就给自己很大的发挥空间。
蔺凝荷心中已有方向,便加快了脚步。
远远看去,寒香园不知什么时候点起了灯,陈妈正在等自己和青儿回来,这让蔺凝荷稍微安心了一些,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小姐回来了,老身刚刚泡好茶。”蔺凝荷一进屋,正好看到陈妈在放置茶具,看到自己进来便笑着迎了上来。
“陈妈辛苦了,先放下手里的活,我有事与你们商量。”
闻言,青儿立刻转身将门关上,陈妈帮蔺凝荷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做完这些以后,蔺凝荷示意陈妈和青儿都坐下。
“我就不说废话了,盛敏把一堆请帖拖到今日才告诉我,明日一早我必须给她答复。”
“这个盛敏太坏了!就知道针对小姐!”
“小姐的意思是……”
“我肯定不会去的,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我有敌意,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去了很有可能会出事。”
“装病呢?小姐不是一直用这个理由拒绝邀请吗。”
“不行不行,小姐她今日去相府还身体康健,回来立刻就生病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唔……”
看着陈妈和青儿陷入沉默,神色严肃,蔺凝荷放下茶杯微笑道:“情况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至少,父亲是站在我这边的。”
“小姐的意思是,老爷也觉得您不该去赴宴?”
这倒是超乎两人的预料。蔺吴斌既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憋在家里,怕闷出什么毛病,又不想蔺凝荷孤独终老,想着出去多见见公子书生,总能碰到自己喜欢的。出于这两点,以往蔺吴斌总是想尽办法让蔺凝荷出去,可这次却转了性。
“父亲应该是知道如今的形势对我不利,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开了想。”
就算蔺凝荷这么说,感觉是多了不少门路,可三个人实际去思考却发现也没什么办法。
“我倒是觉得,找个安全的去一下也好,这样小姐就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青儿啊青儿。”陈妈敲了一下青儿的额头,摇头道:“你当小姐不知道吗?这个方法或许能解一时,可小姐只要应了其中一个请帖,其他想要找小姐的就必然会再次邀请,到时候请帖的数量很可能不减反增,若是有什么高门权势也来掺一脚,那时才是真的麻烦了。”
蔺凝荷点了点头,暗喜道:“果然回来商量一下会比较好,陈妈比我了解这来回中的情理。”
“不过老身也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想出来一个办法,或许说想出来不准确,叫完善会更好一点。简而言之,还是装病。”
两人听完,青儿刚想说话便被陈妈用眼神憋了回去,静等蔺凝荷的下文。
“以往我能装病躲过请帖,主要因为请帖里有我只是顺带的,他们不在乎我一个庶出是不是真的病了。现在,有许多请帖是冲我来的,与其挑一个去或者想其他办法拒绝,不如坚持人设。”
蔺凝荷不管两人听没听懂“人设”是什么意思,接着说道:“我呢,从小体弱多病,大夫来看只当是寻常风寒头痛来开药,殊不知我得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怪病,这种怪病无药可医,病情较轻的话我就能出去走走,若是重了便只能在家呆着等病好,这样是不是就合理多了。”
陈妈和青儿都不傻,虽然两人在听到蔺凝荷患病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忧虑起来,但当她们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随即,陈妈又担忧起来。
蔺凝荷清楚陈妈在想什么,不过都是些老生常谈,她懒得再说了。
“可是小姐要怎么做呢?这种怪病,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夫诊断很难服众吧。”
“这便是我明天要办的事情了,青儿你记住,明日盛敏派人来问理由的话你就说因病无法出席任何宴会。陈妈,我一会儿会写一封信,你一定要亲手交到父亲手上,不接受任何人转交,如果父亲不在就等他下午回来再说。”
“是,小姐。”两人同时应了一声,蔺凝荷则在洗漱过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书写要交给蔺吴斌的信。
……
正如蔺吴斌所说,秦政文想驱使魏实并非易事。蔺凝荷在奋笔疾书的时候,秦政文正和魏实坐在茶室的雅间里。
“六皇子殿下出手阔绰,此等好茶光是闻闻就觉得神清气爽。”
“既如此,魏大人何不品一品这好茶?”
说罢,秦政文先行抿了一口,钱到位了果然是好货,唇齿留香回甘阵阵,放下茶杯,却见魏实没有动作。
“怎么?魏大人还怕我下毒不成?”
“殿下说的哪里话,只是这无功不受禄……老夫不明白殿下什么意思啊。”
“呵呵,看来魏大人公务繁忙,疲乏了,不如听点曲子放松一下。”说着,也没管魏实的回答,秦政文拍了拍手,在隔间准备多时的琴师开始弹奏乐曲。
乐曲悠扬婉转,魏实也不含糊,闭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一曲罢,琴声渐弱,魏实睁开双眼看向秦政文:“殿下好兴致,这首曲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弹好的。”
“给魏大人演奏,我怎么会请一般人呢。这曲也听完了,魏大人是不是该喝茶了,要是凉了岂不浪费?”
“殿下是明白人,若是为了今日之事,这茶恐怕还不够香啊。”
“光是茶当然不够,再香的茶喝得多了也就那样,若是配些茶点,才能喝出点不一样的。”话落,侍女将一个木盒放到桌上然后缓缓退去。
“魏大人,请。”
魏实看了一眼秦政文,伸手将盒子掀开一角,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便迅速关上。
“茶点如何?”
“殿下是如何得到的?”魏实的神色已然不似刚才那么放松,但脸上的功夫没有松懈,依旧满面笑意。
“自然是让手下人做的,我自小就常去魏府,熟知魏府的口味,想来应该是合魏大人口味的。”
“合,确实合……”魏实思量一番,抬眼看向秦政文,笑道:“不过呢,今日之事恐怕还不太够,殿下有所不知,就在老夫动身的前一刻还有报来,那边依然不安生啊,这……”
“魏大人,对了,应该是三舅,这胃口太大可不好。我这思来想去,好像有些时日没去魏府了,正巧,这茶点还有剩,不如让外甥带着茶点登门拜访一番,你看……”
“登门拜访是好事,这茶点就应该不用了。”魏实刚刚还一脸为难,现在突然十分热情地站起来道:“你大舅他们不缺这些,这事好办好办,我一定给殿下处理妥当。”
“坐下说,坐下说。”
秦政文摆摆手示意魏实坐下,然后端起茶杯看向对面,魏实立刻会意,也端起茶杯和秦政文一同品茶。
“这茶啊就是要热着喝,魏大人下次可不要热茶不喝喝温茶啊。”
“一定一定,多谢殿下,哈哈。”说完,魏实接着老老实实地喝茶,另一只手一直搭在盒子上,生怕盒子跑了似的。
秦政文不在乎他这些动作,而是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物,说道:“好了,这茶喝完了,茶点也带到了,这个房间还有半个时辰,魏大人要是想听其他曲子可以直接说,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恭送殿下。”
魏实站起身向秦政文行礼,秦政文则走到他身边,在其耳边小声道:“你应该知道此人不仅关乎这一个案子,更是王家的漏,魏大人岁数不小了,胃口不那么大对谁都好。”
说完便离开房间,独留一身冷汗的魏实呆站在那里,半晌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