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秦政文先生说得挺好,上车没五分钟就趴了。
马车不大不小,能坐下三个人还不挤,但蔺凝荷想认错,特意跟秦政文坐得比较近。秦政文闻着蔺凝荷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听着温声细语,看着摘下面纱后蔺凝荷倾国倾城的俏脸,还享受着玲珑玉手轻柔敲腿,在美人的全力猛攻下,秦政文很快就开口原谅她了。
实在遭不住了,秦政文敢说是个正常男人都遭不住,下车的时候他的腿都软了,整个人处于一种醉生梦死的状态,蔺凝荷独自下车站了半刻钟秦政文才清醒过来。
“怎么在车上呆那么久?我揉腿的技术那么好吗?”
“好得很,你要是开个按摩店,顾客一个月就能给你门槛踏平了。”玩笑话结束,秦政文看了看四周,说道:“这不是颜如玉吧,我记得书阁在上一个路口。”
“确实不是,我要找的人不在书阁里面。”说着,蔺凝荷走到一处大门旁,拍了拍门环,不一会门就开了,一个女子走了出来。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麻烦二师姐通报一声,我找师父有事。”
“小师妹莫不是找错地方了,这里可没有‘师父’。”
“好吧。”蔺凝荷此言并不是说自己认错的意思,更像是无奈,秦政文见她俏脸微红地看了看自己,随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找立地止疾上德合木真君。”
“中间那段呢?”
“差不多得了师姐。”蔺凝荷的耳根都红了,她没想到今天是这个师姐当班,早知道就不今天来了。
“那不行啊,师父她……”
“二师姐,你要是再不放我进去,以后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看似小孩子之间的狠话,对这位二师姐十分受用,她立马开门,冲蔺凝荷做了一个十分浮夸的请的手势。
“后面这位公子是我的好朋友。”
“在下秦政文,还请小姐多多指教。”
“叫我曲清就好。”
两人进入大门,蔺凝荷摘下面纱,轻车熟路地向里面走去,二师姐则在秦政文旁边,不加掩饰地盯着他,秦政文不露声色,只是微笑着跟在蔺凝荷后面。
这个府邸本身不大,可是当一个府邸就是一个院子的时候就会感觉大得吓人了。取代院墙的是花草树木和人造的小溪,小溪将院子分成两个区域,被河围起来的只占院子的两成,而蔺凝荷等人身处的是另外八成的地方。
溪上还有一座石桥,众人在桥前站定,蔺凝荷转身说道:“政哥,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我师父不喜欢见生人。”
“嗯,不用担心我。”
蔺凝荷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曲清又给秦政文使了个眼色才转身踏上石桥。
见蔺凝荷离去,曲清打量秦政文的眼神越发肆无忌惮,盯得他有些发毛,这才笑着拱手道:“曲清小姐有什么想问我的尽管说便好。”
“就等你这句话呢!”曲清一拍手,旋即把手搭在腰间佩剑上,秦政文心里一惊,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却见对方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把剑放下。
“哦对了,先礼后兵。”
“什么?”
“秦公子,请赐教。”曲清一拱手,然后将长剑抽出。
秦政文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按照曲清行事风格的怪异程度来看,自己肯定说不动她。
不过,这刀剑无眼,若是伤了她就不好了。
“曲清小姐,在下不会舞刀弄枪,怕是陪不了你。”
“嗯?皇室子弟不习武?你当我好骗吗?”
秦政文完全预料不到曲清的行为,可这句却让他第一次不由自主地散出了杀气。
这个曲清难道知道皇子的名字?
“曲清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曲清被秦政文的变化搞得有点懵,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大靖的皇室不就姓秦吗?”
“但不是姓秦的人都是皇室。”
秦政文的话让曲清陷入沉思,几息后弹了下长剑,说道:“你说的在理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秦政文顿时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冲着院子的一个角落招了招手喊了声“枪来”,一杆精铁长枪向这边爆射过来,在快扎到地面之前被秦政文接住了。
“曲清小姐,请赐教。”
“好!”
两人相互行礼之后,院子里便响起阵阵金铁撞击之音。
……
这边打得正开心,蔺凝荷过了桥进了屋关上门,外界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她沉了沉心,轻步走向里面,可刚靠近里屋的门槛,一个红衣女子挡在了她的面前。
“四师姐好,我找师父。”
四师姐没有说话,而是举起手中的托盘的同时,里屋传来了一个蔺凝荷熟悉的声音:“先让我看看你的功课落没落下。”
蔺凝荷低头看了看托盘,上面放着一颗药丸和三个白瓷瓶。她轻车熟路地把药丸拿起,凑过去闻了闻,然后迅速打开第一个白瓷瓶又闻了闻,最后转过头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再重复之前的步骤。
“枯脏丸,解药是中间那瓶。”
四师姐点了点头,带着托盘转身离去,蔺凝荷行礼后迈过里屋的门槛。
视野开阔,入目是简易的内饰,一个素衣女子盘坐在蒲团上五心朝天,面前的桌案上放着香炉。再远点的地方摆着有一个更大的桌子,上面摆放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有些琉璃罐里甚至能看到蝎子、蛇之类的毒物。
蔺凝荷走到素衣女子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徒儿蔺凝荷拜见师父。”
素衣女子结束运功,起身冲向另一个蒲团坐下,然后拍了拍蒲团,蔺凝荷会意,谢过师父后走到蒲团上坐下。
“许久未见,小五长大了不少,又漂亮了。”
“师父才是,依旧这么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素衣女子不光精气神好,那容貌更是俊俏。都说美人看骨,骨美便不怕时间的侵蚀,当年的秀面医女颜雯,哪怕年纪大了一些也能看得出来年轻时的美丽。
颜雯的年纪比蔺凝荷的生母还要大,岁月却只能在她脸上留下浅浅的印记,若是打扮一番,说是蔺凝荷的姐姐都有人信。
“行了,你们师姐妹里就属你嘴甜,说吧,找为师什么事?”
“这不是想您了嘛,反正我短时间走不上了,便想着来看看您。”
“嗯,你的事我大致知道,临州那边是需要一些时间处理的。”
蔺凝荷和这边一直有书信往来,去不了临州的事在及笄宴第二天就告诉这边了。
“去不了也好,真不知道你一个大姑娘家是怎么想的,跑那么远去受罪。”颜雯没有说太多,她知道蔺凝荷有自己的打算,不好管太多,话锋一转问道:“你这次来不止是看为师的吧,有什么事快说。”
“师父真厉害,一眼就能看穿徒儿所想。”拍完马屁,蔺凝荷润色了一下措辞,说道:“我想请师父为徒儿看看病。”
“你病了?”颜雯黛眉微蹙,看蔺凝荷红中带粉吹弹可破的肌肤不像生病的样子,再看那一脸憋着坏的表情便心中有数了。
“起来吧。”说着,颜雯起身穿鞋,走向那堆瓶瓶罐罐,蔺凝荷紧随其后,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坐在桌旁凳子上。
“手伸出来吧。”颜雯拿出脉枕,示意蔺凝荷把手放上去,自己闭上眼睛仔细切脉,问道:“有什么症状。”
“没有症状,不过徒儿想有点症状。”
“哦?旁人对病症避之不及,我的傻徒儿却想沾点?”
“为躲世俗烦人事,徒儿是不得已为之啊。”
“这个为师倒是有所耳闻,说那蔺府三小姐天人之姿,男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被勾了魂去,十有八九是妖狐乱世,要大靖的盛世之气助她修行。”
“原来师父信妖狐乱世说。”
颜雯切完脉,一边把脉枕收回去一边笑道:“为师更信你是无辜的,那些达官显贵不可信。”
“徒儿明白。”
“哼,为师看你并不明白。院子里和你二师姐过招的男子来头不小,你们二人下马车之后就有一个顶尖高手潜伏在院子周围了,只有老三听到些许动静。”
蔺凝荷知道跟着秦政文的只有李威,她不得不重新评估一下李威的实力。
三师姐是盲人,听觉极其敏锐,可以在百米外靠水滴滴落的声音辨别方位然后精准飞针穿叶,日常作用可保这里不受蚊虫侵扰。
蔺凝荷的评价是,比舞刀弄枪的二师姐强多了。
“政哥的来头确实不小,不过师父不必担心,他和徒儿是很好的朋友。”
“是朋友不假,可相爱都是从朋友开始的,徒儿莫要迷了眼,到时候付出了青春,人家再将你抛弃,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蔺凝荷知道一点师父的陈年旧事,对于这种事她一直心存芥蒂。
“唉,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还是谈正事吧,你说你想有点症状是什么意思?”
“不瞒师父,自及笄宴后,蔺府收到了许多给徒儿的请帖,我担心有心存歹意之人眼红自己,所以想找个正当的理由驳了这些请帖。按说以往只要称病便好,可盯着徒儿的人多了,其中不乏能来蔺府的,若是单纯称病被人找大夫看出来了更加糟糕,不如有些症状让他们看不出来,徒儿就能窝在蔺府地等到临州安全了。”
“情况为师明白了,可这脉象不是能随意操纵的。”颜雯精准地从瓶瓶罐罐里找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黄色的小药丸,再三确认后才放在蔺凝荷面前。
“此药名叫虚脉丸,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让你的脉象持续虚弱一个时辰,虽说没有副作用,但绝不能在葵水的时候吃,会大出血。”
“若是吃了之后再被把脉会让大夫觉得是什么病?”
“寻常医师查不出所以然来,只会觉得脉象怪异,所以可以编一些像是头疼咳嗽之类的,外人察觉不出来的症状。”
“寻常医师……师父的意思是,有人能看出端倪?”
“这为师可说不好,像是太医院那种地方汇聚天下名医,不乏比为师强的,他们之中如果有涉猎广泛的的就有可能看出端倪。”
“那还好,太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动的,多谢师父。”蔺凝荷起身行礼,刚接过玉瓶便听颜雯开口。
“你先吃一颗让为师把脉试试看。”
“这……恐怕不行,徒儿好像就是这几天了。”
“好吧,切忌生冷,女人要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
“徒儿知道了。”蔺凝荷感受到来自师父的关怀,心里暖暖的,不禁凑到颜雯身边为其捏了捏肩膀,颜雯也没拒绝,享受着来自五徒弟的孝敬。
宁静片刻,颜雯缓缓睁开双眼,把手搭在蔺凝荷的手上,笑道:“外面打完了,你不出去看看吗?”
“看他们做甚,徒儿要跟师父在一起。”蔺凝荷接着捏肩膀,忽而问道:“说起来,这个月黄金屋那边给师父来信了吗?”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真晦气。”
“徒儿只是好奇,那个人能坚持多久。”
“谁知道呢?让他接着送信吧,为师才懒得看呢。”提到那个人,颜雯的心情就不是很美了,她把蔺凝荷的手推开,起身说道:“行了,别在这烦我了,去找你朋友去,为师要打坐了。”
“嘻嘻,那徒儿就不扰师父清修了,徒儿告辞。”蔺凝荷恭敬地行礼,待颜雯已经回到蒲团上才转身离去。
出门后,蔺凝荷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屋内的颜雯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可千万别走为师的老路啊。”
……
院子里已然分出胜负,秦政文一脸轻松,而曲清则出了不少细汗,握剑的手有些颤抖,蔺凝荷下了石桥看到这幅景象,连忙走到曲清身边,为其擦了擦汗。
“二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你的朋友身手真不赖,应该能护你周全。”
“曲清小姐承让了,在下侥幸得胜罢了。”
“行了,满嘴没一句真话。”曲清稳住心神,将剑收了回去,对蔺凝荷说道:“小师妹可要小心这个人了,谎话张口就来,要是他敢骗你你就找我,二师姐拼了命也要帮你出头。”
“二师姐,政哥他怎么会骗我呢,我们是好朋友。”
“哼,这话我说完了,信不信由你。小师妹长得这么好看,哪有男人会不动心的,还是小心点为妙。”
“明白了,多谢二师姐。”
秦政文看着那边大声密谋一番后,师姐妹向这边走来,直到曲清送两人离开院子都没跟自己说上一句话。
戴上面纱,迈出大门,蔺凝荷向曲清道别后才跟秦政文说话:“我二师姐就那个脾气,估计是打输了正赌气呢,其实她能说那么多话就已经认可你了。”
“你二师姐倒是个有趣的人,一个女子说话直来直去,剑法也大开大合的。”秦政文把长枪丢给李威,见蔺凝荷没上马车便跟了上去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嗯,搞定了,接下来就是去买食材了,到时候你大概六点钟来就行。”
“好,那我就等蔺大厨的拿手好菜了。”
见秦政文跟了上来,蔺凝荷转头说道:“买食材就不用你跟着了,耽误了一上午的时间,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吧。”
“确实,不过你也太功利了吧,不用我了就直接把我踹走,真是无情。”
闻言,蔺凝荷翻了个白眼没回答秦政文,秦政文则跟着她来到巷子口道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