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买菜这事应该让青儿或者陈妈去做,毕竟自己不会砍价,会浪费一些钱,不过蔺凝荷想着,既然是给秦政文的答谢,就要全程由自己来操办。
买完菜回到家已是午正时,从侧门进来,蔺凝荷正好和蔺欣茗打了个照面。
看着蔺凝荷挎着满满一袋子鲜肉青菜走进来,蔺欣茗心里好奇,嘴上却不饶人:“哟,我当妹妹一早就没了踪影是去做什么了,原来陶冶情操去了。”
“姐姐,我刚想去找你呢。”蔺欣茗的阴阳怪气是她的一部分,蔺凝荷从不往心里去。
“什么事?难不成……”
“姐姐,我们边走边说。”
蔺凝荷使了个眼色,蔺欣茗会意,看了看周围,跟蔺凝荷并排而走。
“看来你敢那样答复,便早就预谋好了。”
“让姐姐担心了,预谋谈不上,只是自保的小手段罢了,我想问姐姐,母亲接到这个答复是什么反应。”
“你为什么认为我知道这件事?难不成我还天天在母亲那边帮你打探情报?”
“姐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接下来两人无话,在蔺府绕了几圈,蔺凝荷便将蔺欣茗送到夏明园门口,行礼离去,错身的功夫,蔺凝荷接到一个纸条,转头发现蔺欣茗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如此反常的举动让蔺凝荷谨慎了起来,她装作无事地将纸条攥在手中,径直向寒香园走去。
所幸,盛敏不敢在蔺府大张旗鼓地动手,一路上没人阻拦自己,回到寒香园,蔺凝荷先将袋子交给青儿,并向陈妈确认了一下自己走后寒香园有没有发生什么,得到无事的答复后便立即回到卧房打开纸条。
“母亲用抱病的理由回绝了所有请帖,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你最好早做准备。”
没有表情便没法判断,还好蔺凝荷已经拿到虚脉丸,就算他们真的找来大夫也无妨。
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她确实是这几天来大姨妈。
难道我要顶着大出血吃药吗?
蔺凝荷不想做这种糟蹋自己身体的事情,眼下不知道盛敏的攻势什么时候来,只能试着拖一拖了。
将纸条点燃放入铜桶里,蔺凝荷坐到床上,心中满是担心。
按理说月事期间自己可以闭门谢客,可偏偏盛家人对她来说算是亲戚,盛振身为男子要回避但盛虹不用,眼下自己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没法拒绝来自“表姐”的关心。蔺凝荷不知道盛虹等人要做什么,自然不想暴露太多。
想着想着,蔺凝荷带着担忧睡去,可这次午睡并不舒服,仅仅一刻钟蔺凝荷便自己醒了。
找来青儿问了时间,发现自己的睡眠质量直线下滑,蔺凝荷屏退青儿,赌气似的窝在床上,时而闭目时而侧躺,硬是呆了半个时辰才因为无聊起来。
都说读书能平心静气,蔺凝荷拿起被自己搁置已久的讲商书籍,细细地品鉴起来,直到申正时才停下来,开始准备今晚的大餐。
……
安泰殿,太子和六皇子正站在下方,上面是当今天子秦中轩,只见他沉吟少许,抬眼道:“政文,你觉得王信为什么无动于衷?”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王信是投鼠忌器,有魏实牵制,他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你知道他投鼠忌器,为什么还要留下两个玄卫潜伏在牢里?”
“儿臣是怕王信狗急跳墙,派手下强行将人犯做掉。”
“嗯,天鸿,你觉得呢?”
“回禀父皇,儿臣觉得六弟此举没错,只是王信盘踞在刑部多年,早已对刑部了如指掌,六弟让魏实把玄卫混到狱卒里恐怕瞒不过王信。”
“朕还听说,政文此次还带着蔺卿的三女去刑部大牢提审犯人,又是为何?”
“儿臣觉得,蔺三小姐作为本次案件的被害人对提审案情有帮助。”
“帮助?是给你提供线索了还是让犯人认罪了?”秦中轩把玩着手里的扳指,似笑非笑道:“政文,你不会是想说她帮你拖住王信了吧?”
“蔺三小姐确实为儿臣提供了一条线索,主犯胡老赖并非醉酒闹事,而是有意为之,这才能让儿臣找出王家家丁。”
秦政文不想让蔺凝荷看到血腥的场景,所以拖住王信只是给蔺凝荷的说法,王信看到玄卫就不可能轻举妄动了。
“动用魏实,出示勘案令,朕看出来了,你是真想揪出背后的主事者。”
“胡老赖当街拦车,在天子的脚下犯事,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其背后主谋是王家人。这些世家余孽为了一己之私,竟不惜用钱买人性命,欲害一未出阁女子的清白,这样的事不光儿臣的眼中容不下,我大靖律法更容不下。”
秦中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究下去:“朕知道了,你们两个都退下吧。”
“儿臣遵旨。”太子和六皇子一同行礼,退后几步才转身离去,到了殿外,两人心照不宣地没乘步辇,而是漫步在宫里。
“六弟方才说得义愤填膺,连我都想出一份力了。”
“皇兄有这份心便是大靖百姓的福气了,此案对皇兄来说事小,剩下的问题由魏实去处理便好,临州那边才是关键。”
“六弟说的不错,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六弟办理此案的时候,当真没有掺杂私心吗?”
这个问题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刚才皇上没问,是因为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现在秦天鸿问出来了,一是因为他没有皇上了解秦政文的手段,二是因为他和秦政文关系很好。
两人虽不是一个母妃所生,但自小都在宫里长大,两世为人的秦政文知道要收敛锋芒,从来不会跟谁对着干,故而他几乎和所有皇嗣的关系都很好。
“还是被皇兄看出来了,老实说如果被害者不是小凝,我肯定不会这么上心。”
“及笄宴的时候我便听到了,六弟和蔺三小姐的关系好到有如此亲密的称呼,是不是六弟对她有意啊?”
“并非如此,我和小凝志同道合,是聊得来的好友,不谈男女之情。”
“诶,跟我就不用如此说辞了吧。”秦天鸿停下脚步,笑着拍了拍秦政文的肩膀说道:“若六弟是因为父皇的缘故才这样的,我可以帮你说情。”
“我跟皇兄自然不会藏着掖着,现在小凝只是我的知己挚友而已。”
闻言,秦天鸿收回手,走起来说道:“六弟说不会对我藏着掖着,正巧,我确有一事想要问你。”
“皇兄请讲。”
“及笄宴那日你也看到涟儿的画了,我问你,蔺三小姐和涟儿长得有几分相似?”说完,秦天鸿看向自己的六弟,郑重其事地说道:“六弟应该明白涟儿对我的重要性。”
“当然明白,可我也是有心无力。这段时间,皇兄应该已经将小凝的事查得差不多了,想必知道,她只要见人便会戴着面纱。”秦政文看向秦天鸿,确认对方的表情后才接着说道:“我是她的好友不假,可这不代表我是她的例外。”
“那你就没好奇过她面纱下的真容吗?”
秦政文嘿嘿一笑,一脸孩童淘气时使坏的表情:“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小凝声音之甜美,想必皇兄见识过了,老实说,我非常好奇那副嗓音的主人究竟如何。”
秦天鸿笑着点了点秦政文,没有说什么,秦政文则表情一变,话锋一转道:“可是这交朋友自然要体会朋友的难处,小凝既然这么做便有她的道理,我问过一次被其以‘不便示人真容’推辞,自然就不能再问下去了。”
“嗯,六弟说的在理,你的这股贴心劲儿最容易结交朋友。”
嘴上说着赞赏的话,秦天鸿的心里却还是万分纠结。线索好不容易查到蔺凝荷头上,可及笄宴上说的话不痛不痒,一点实际进展都没有,怎么可能让他甘心。最重要的一点,无论他人的说辞再怎么合理,自己没看到蔺凝荷的真容就是不争的事实,没看到就没法断定蔺凝荷不是他的涟儿。
秦政文看到秦天鸿发呆,心里就知道自己的大哥是怎么想的了,他肯定不会就此收手的。
涟儿画像之事,除了秦天鸿和手下的暗卫知道,剩下的就只有那个早已魂归高天的画师知道了。为了抱大腿,自己和他的关系是皇子里面最亲的,即使这样他都没给自己看过,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然而,那晚及笄宴上,他居然将这幅画像示于在场的众人,不难看出,他手上是掌握了某种证据才想用画逼迫蔺府众人。
秦政文知道,此事一旦暴露,除了蔺凝荷,也就是太子的涟儿以外,谁也堵不住他的怒火。
其实自及笄宴以来,秦政文一直在想解决此事的办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也不能保证蔺凝荷永远不会暴露,他要做的就是提早让蔺凝荷远离太子,或者由自己的六皇子府保护。
可无论哪一项,在现在都很困难。
收回思绪,秦政文和秦天鸿继续漫步,两人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情沟通一下感情,快要走到宫门时,却碰到了刚要进宫的二皇子秦星墨。
“皇兄,六弟,好巧啊。”
“政文见过二哥。”
“二弟怎么有空来宫里啊?”
“唉,实不相瞒,我这回是想求父皇,让太医院的李太医出手诊病。”
“哦?可是王家有哪位病重了吗?”
“父皇圣明,若是臣子病重早就派人去医了,病者是我的好友蔺凝荷。”
秦星墨的话让秦天鸿一惊,他和秦政文刚刚才聊到蔺凝荷,怎么突然生病了呢。秦政文知道装病一事,可没想到秦星墨的速度如此之快,蔺府一早回了消息,到他耳中怕是要午饭前后,他下午就来找皇上了。
“二哥别急,且跟我和皇兄说说是什么情况。”
“哦,我倒是不急,蔺小姐的病不是什么急症,只是蔺小姐昨日去相府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早突然称病,这……”
秦星墨看向二人,面露难色凑近了小声道:“实不相瞒,我难得碰到这么一个合得来的好友,可蔺小姐寡言,我便向熟人打听她的情况,居然发现蔺小姐自幼体弱,请帖大半称病而反,所以我早就想帮她找大夫了。只是最近见不到蔺小姐,我也不好私下决断,此次蔺小姐突然抱病,想必是旧疾复发,我便想让父皇派李太医前去诊断一番。”
“如此说来确实是急事,二弟快快前去禀报父皇吧。”秦天鸿话落,秦星墨便立刻行礼和两人别过,然后径直向宫内走去。
秦政文本来以为秦天鸿会像以前那样,训斥秦星墨不务正业,没想到为朝臣之女请太医这样有些荒唐的做法居然得到了他的认可,看来蔺凝荷在秦天鸿眼里颇为重要啊。
秦政文所想也是秦星墨所想,别过的秦星墨面上不变,依旧是快步向宫内走去,心中却对蔺凝荷的身份产生了更大的兴趣。既然属下查不出来什么东西,那就让他亲自去会一会这个神秘的蔺府三小姐,他不相信活人能完全不露马脚。
秦星墨如何想的太子二人不知,可秦天鸿心里却有一些别样的想法。
这个默默无闻的蔺凝荷能在短时间内吸引到如此多的皇子,父皇必然知晓,有了百年前那个绝世舞姬的前车之鉴,以父皇的杀伐果决,未必会等到事发再动手,万一蔺凝荷就是涟儿……
一想到涟儿,秦天鸿的心就静不下来,他想尽快看到蔺凝荷的真容。
时隔四年,涟儿的声音却没有一刻离开过秦天鸿的脑子,那日及笄宴上的蔺凝荷说话过于端着,以至于听不出来和涟儿相似,但他没法确认。
毕竟,他听到过比蔺凝荷还要像涟儿的声音,更重要的是他请教过太医,十几岁正好是女子的变声期,所以单从声音是没法判断的。
秦天鸿的沉思被秦政文看到,他为蔺凝荷捏了一把汗。本以为装病可以安稳一些,没想到恰恰相反,可惜自己本来还想今晚和她好好聊一下天放松片刻。
“皇兄,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哦,六弟近日辛苦了,等临州事平,你我兄弟可要好好喝一顿。”
“那到时候,就静候皇兄佳音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