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妙羽走后不久,沈天晴便派红鳞过来询问情况,得知无事后就连忙道别,由红鳞在前探路,沈天晴随其后离开,生怕陈妙羽杀个回马枪。
小小的寒香园半个上午就来了这么多人,还都是身份很高的人,别说被月事之苦摧残的蔺凝荷,就连陈妈和青儿都有点吃不消。
福祸参半,寒香园经过这么一折腾,迎来了几天的平静。
……
一日,秋高气爽。
例行的朝会早已结束,秦中轩听完太子对奏折所述各类事件的见解后喜笑颜开。
“天鸿如此努力,思路清晰却不失新意,朕深感欣慰。”
“为了大靖,儿臣定殚精竭虑为父皇分忧。”
“好,你批的奏折朕也看完了,有问题的会再送回东宫,是否可行再好好想想。”
“多谢父皇指点,儿臣告退。”
太子像往常一样行礼后便准备离去,还没动身就被叫住了:“天鸿,别那么着急,公事国事已了,我们父子二人来谈谈家事。”
秦中轩起身示意太子过来,自己则向大殿后面走去,太子快步跟了上去,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到一处茶案坐下,太监上完茶便退了下去。
“最近怎么不见你去找你母后呢?她昨日可是跟我抱怨来着,说你大了跟她不亲了。”
“是儿臣的疏忽,近来临州匪患又有了新的进展,矛头直指世家,六弟也给儿臣递了不少消息,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不过儿臣明白,近日就会抽时间去陪母后说说话。”
“这才对嘛,你母后最疼你了,临州事宜有朝臣处理,你不需要事事过问,要懂得用人。”秦中轩说到一半,发现又拐到国事去了,便适时打住,转而笑道:“说起来,快要到天鸿的生辰了吧。”
“承蒙……”
“诶,现在在聊家事,君臣之礼可以放一放了。”
“是,父皇。”太子看着满面笑容的秦中轩,松了一口气,不禁有些怀念无忧无虑的幼时,心头一热,说道:“下月初三便是儿臣的生辰。”
“天鸿打算怎么过啊?”
“最近要操办立国喜日的诸项事宜,儿臣打算找弟弟妹妹们和好友一道,在东宫稍微办个宴会便好。”
这也是靖朝和蔺凝荷所知的朝代不同的地方。她没听说过古代有国庆这么一说,都是以皇上的登基、婚娶和寿辰为喜日,大靖之前的朝代便是如此。然而,靖高祖觉得改来改去的太麻烦,就将立国大靖之日选为喜日,代替各个皇帝的登基日。
靖高祖的意思是,大靖的皇帝也是大靖人,让天下人记登基日不如记立国日实在。
且不论这个想法后世如何评价,至少大靖的列位皇帝必须遵守这一祖宗之法。而太子秦天鸿的生辰比较尴尬,正好是立国日的前一天,所以一直都是找点亲族好友吃个饭就过了。
“这么多年委屈天鸿了,生辰宴从来没大办过。”
“儿臣明白,立国日乃是大靖的头等喜日,儿臣的生辰如比皓月旁的荧荧星光,父皇无需多虑。”
“这回大有不同,加冠是大事,立国日要与国同庆,你的加冠也要大办。我打算按正常的太子生辰一样,开宫廷宴召大臣们前来观礼。”
秦天鸿明白加冠的重要性,见秦中轩严肃的表情,心里也很感谢自己的父皇,连忙起身行礼道:“儿臣谢父皇天恩。”
“哪里的话,父亲给儿子置办个加冠宴何来天恩一说。”
秦中轩对太子感到十分欣慰,他是自己和挚爱之人的爱情结晶,理应想要将最好的都给他。
可那段时间秦中轩刚登基不久,内有朝政外有胡夷,连皇后都没捞着闲,天天和后宫的那些世家权臣之女勾心斗角,太子直接被这俩工作狂夫妻丢给了三师去教。
虽说三师没什么问题,但身边服侍的人没法面面俱到,最终还是被钻了空子,先是太子变得贪图玩乐,顶撞师长,气得身为太子太师的盛老犯了病,皇上和皇后知道后也是着急。
经过一段时间的教育,皇后倒是教好了太子,可太子的性子却没那么容易改变,直到十六岁那年,或许是眼看太子要被皇后教明白了,幕后黑手决定放手一搏,这才有了便装游画莲湖落水一事。
这件事算是因祸得福,归来的太子虽然口里念叨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涟儿,但其性情大变,每日兢兢业业,文武两手抓,连盛老都称赞皇后教导有方,可皇上和皇后心里清楚,这种巨变不是他们带来的。
涟儿……秦中轩默念这个名字,脑海里浮现秦天鸿手里的那副画,心中有些担忧,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见状,秦天鸿关心地问道:“父皇何故叹气,如果有儿臣能分忧的尽管吩咐。”
“还能是因为什么?”秦中轩瞥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秦天鸿马上就知道他的意思,可这点他确实没法帮忙,自己早已有了心中的白月光。
“你们哥几个都是如此。你身为老大已是加冠之年,别说正妃了,连侧妃都没见到一个。”
“老二成天无所事事,但好歹有两个侧妃。”
“老三……罢了。”
“老四常年在边关建功,几次劝他都被婉拒。”
“老五更不用说了,根本见不到人影,连他母妃都快忘了这个孩子了。”
“老六倒是有点眉目,只是蔺卿的三女儿是庶出,身份实在不相配,勉强纳个侧妃倒还说得过去。”
秦中轩倒是没说七皇子,因为秦政章一直是一副“随便你们安排,我只想看乐子”的样子,反倒是最省心的那个。
如今最关键的便是秦天鸿,也是最让秦中轩头疼的那个。因为秦天鸿除了婚事以外根本挑不出来一点毛病,作为大靖的储君让人很放心。
可婚事是终身大事,作为未来的天子,婚事更是可以上升到国事的级别,秦天鸿早在五年前就该把婚事定下来,去画莲湖之前甚至都谈得差不多了,回来就全变了。
一开始以想要修养自身为理由拒绝了,秦中轩很是欣慰,想着确实应该如此。如此一年两年,文武都初见成果,秦中轩心想,是时候挑一个太子妃来关心一下他了,然而就是那个时候,父子俩真真正正地吵了一架。
虽说是吵架,但全程都是秦中轩在教育儿子,秦天鸿只是让他不要生气注意龙体,苦口婆心地劝了半个时辰,到头来秦天鸿一句“心意已决”差点没把秦中轩气死。更可气的是他心爱的皇后来了后居然觉得没事,还说涟儿不是不行,叫秦天鸿快点找。
想起这件事,秦中轩又叹了口气,秦天鸿知道自己说话也没什么用,便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等待父亲的下文。
“说到这儿你就没话了,天鸿,难道你真的要孤独终老不成?”
“儿臣一定会找到涟儿的。”
“这句话为父听了四年,四年了你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此话一出,秦天鸿立马起身撤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说道:“孩儿不孝,惹父皇生气了。”
“我生气不要紧,为了大靖考虑,你也不能这样。”
“儿臣就是为大靖考虑才执意要娶涟儿。”
秦中轩笑了,这话他倒是第一次听,既然和以往那些车轱辘话不一样,那不妨一听。
“说说看。”
“虽然涟儿的身世成谜,但她小小年纪却能洞悉朝堂之事,儿臣不懂的事情她懂,儿臣想不明白的事她有办法。最关键的一点,不知道父皇在被母后看的时候,有没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接着说。”
“儿臣和涟儿之间,就像是看客观戏,涟儿是事外看客,儿臣则是深入戏中不知戏外的人。”
秦天鸿的话不禁勾起秦中轩的回忆,不过他没有沉溺回忆,而是转而问道:“你的意思是,涟儿有你母后那样的才能?”
“正是如此。”
虽说不能大肆宣扬,但秦中轩知道,自己能够夺嫡和大靖能有此盛世,他的爱妻袁琼绝对出了不少力。若真如秦天鸿所说,等一等倒也无妨,不过……
“你等她可以,若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就算她是普通百姓也无妨,但你必须尽快立一个侧妃,限期三个月,三个月后不选便是朕帮你选了。”
“儿臣……遵旨。”秦天鸿俯首跪谢。
就算他有一百个不愿意,堂堂太子加冠之年没有妻室实在说不过去,能留出来正妃的位置已经是天恩了,他没法再说什么了。
等着我,涟儿,我一定会找到你!
……
午后,妙玉宫。
作为离太后的寝宫最近的宫殿,一字之差也不难看出这是陈妙羽的寝宫。
陈妙羽刚伺候太后午休,刚回到妙玉宫,还没喘口气便有宫女来报。
“拜见郡主。”
“起来吧,发生什么事了?”
陈妙羽温柔地嗓音给了宫女一些勇气,说道:“回郡主,小红咽气了。”
“什么时候?”陈妙羽站起身来,惊讶地问道:“明明今早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突然?”
“奴婢不知道,奴婢给小红端过早饭后便在门外守着,可过了好久小红都没叫人把托盘收走,奴婢敲门也没人答应,便闯了进去,结果就发现小红在床上不省人事,叫人来诊治发现已经死了。”
闻言,陈妙羽叹了一口气,仿佛失去了力量坐在了椅子上,良久才开口说道:“小红是宫里的老人,虽说这次犯了大错,但我念在她跟了我许久便没有重罚,本想着等她伤好了就送她出宫,结果……”
“郡主就是心太软了,明明小红背叛了郡主……”陈妙羽旁边的宫女气不过,刚说两句话就被陈妙羽的眼神噎回去了。
“此事没那么简单,好端端地没道理暴毙,把小红的尸身保存好,叫仵作来查。另外,我记得小红的父母健在,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多给点抚恤金,娟儿,你来办这件事。”
娟儿便是陈妙羽身边的宫女,听到主子的吩咐,眼珠子一转没有多说什么,应下后默默地站在一边。
“郡主仁慈,小红泉下有知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下面的宫女很是感动,平日里她和小红的关系最好,这次小红叛变,本以为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谁知道承平郡主不仅没有连坐于她,而且没有重罚小红,只是打了二十板子下令日后将其逐出皇宫。
宫里都说,承平郡主心最善,人最好说话,今日这个宫女亲眼看到了。
“唉,我自认为平日里待你们不薄,可小红却背叛于我,我不求你们对我感恩戴德,只求不要跟着其他人害我。”提起小红,陈妙羽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挥了挥手示意宫女退下,自己则拄着额头叹息。
下面的宫女谢恩行礼后便离开了,陈妙羽起身在娟儿的陪同下走到里面,其他宫女端茶倒水,娟儿则一边蹲下为陈妙羽按腿,一边问道:“郡主,奴婢有一事不明。”
“讲。”
“小红的抚恤金要怎么做……”
“方才说过了,给得多些。”
“奴婢不敢漏听郡主的话,可奴婢担心,若是给得比平常多,小红的亲族会不会觉得咱们理亏,到时候若别有用心之人找到他们,说不定会来反咬郡主。”
“总之,抚恤金不能少,至于小红的亲族问题,你要跟他们实话实说,知道实情后应该会明白的。”陈妙羽将手搭在娟儿的手上,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具体怎么做,娟儿,我想你应该清楚。”
“是,郡主,奴婢这就着手去办。”
娟儿行过礼后转身离去,刚走两步,陈妙羽又开口叮嘱道:“此事务必办好,无需节省银两。”
“奴婢知道,奴婢告退。”
待娟儿走后,陈妙羽喝了会茶,便屏退宫人上床歇息了。在妙玉宫外,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