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得到解决,蔺凝荷回到寒香园休整了一番,待蔺府送走王信和魏实,便赶忙去找蔺吴斌说了盛振的事情。
蔺吴斌自然是相信蔺凝荷的,答应下来会和盛敏说明此事。不过蔺凝荷也明白,盛振是盛敏的亲外甥,虽说有七房小妾,但都是合礼合法的,所以不可能完全禁止他来蔺府,只能承诺如果自己不想见盛振可以不见。
经此一事,盛敏收敛了一点,蔺凝荷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摸鱼生活。
“来,青儿数数,白子几连了?”
“唔……四连。”
“再数数,几连?”
“五连,呜呜,小姐欺负人,青儿不陪你玩了!”青儿撅起小嘴很是委屈,满脸不情愿地道:“青儿不会玩连珠棋,小姐去找文公子玩吧。”
“找他干嘛?文浩安下的都是围棋,可比连珠棋难多了,而且人家在刻苦学习,打扰到他就不好了。”
“嘿嘿,小姐真关心文公子啊。”
“说什么呢!来,再来一盘,这回你要吸取教训,不能总在一个地方输啊。”
这就是蔺凝荷最喜欢的摸鱼生活。
辰时自然醒,洗漱后先来杯茶润润身体,然后和陈妈青儿吃早饭,吃完饭在院子里溜几圈,再和青儿做一做广播体操。
之后的事情就随蔺凝荷喜欢,看看书、下下连珠棋、鼓弄一下机关,有时还会去馨香轩找徐萌,或者去颜如玉书阁找师父和师姐们。
可惜最近自己不易出门,青儿有侍女的工作要做,玩一会儿就只剩蔺凝荷自己闲着了。
“不玩了不玩了,小姐让棋的技巧太差了,青儿赢了也不开心,而且青儿该去做事了。”青儿起身,在看到蔺凝荷许可后将棋盘收拾起来,然后笑嘻嘻地凑到自家小姐耳边说道:“小姐无聊的话可以去找文公子,青儿觉得文公子肯定不会烦。”
“好你个青儿!闲我烦了是吧。”
蔺凝荷轻轻敲了一下青儿的额头,青儿装作吃痛,退后一步苦笑道:“小姐总是关注一些奇怪的地方,青儿说的重点明明在文公子身上。”
说完,青儿躲过蔺凝荷的扑击,轻笑着跑开了。
确实该去找文浩安了。
蔺凝荷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出了寒香园。
这段时间,文浩安每天都会来蔺府,除了和蔺吴斌学习交谈就是在看书。另一方面,如他所说,他会在那块立板上写下书上某些内容,然后等着蔺凝荷去和他讨论。文浩安不会全盘接受蔺凝荷的话,更多的是多一种异于常人的看法和一个独特的思路。
这使蔺凝荷了放心许多,和文浩安交谈时可以畅所欲言,虽然不会像和秦政文那样无话不谈,但她确实多了一个可以放下防备的朋友。
思索间,蔺凝荷已经来到三思园门口,家丁立刻行礼道:“三小姐。”
“嗯,文公子在吗?”
“回三小姐,文公子一个时辰前就到了,老爷也在。”
这倒是稀奇了,蔺吴斌这个时间居然没在刑部衙门里办公。
蔺凝荷点了点头迈入三思园,没几步就到文浩安所在的房前,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有人交谈的声音。
随着蔺凝荷逐渐靠近屋门,声音越来越清晰,听到两人只是在闲谈,蔺凝荷便在门前站定,轻轻敲了敲门。
交谈声止,两人同时看向门口,蔺凝荷和蔺吴斌对上眼神,行礼道:“荷儿给父亲请安。”
“来,快进来坐,方才为父还和浩安提到你了呢。”
蔺凝荷应声进屋,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笑道:“父亲和文公子说了荷儿什么?”
“为父看荷儿和浩安的关系不错,好奇便问问。”
说着,蔺吴斌看向文浩安,文浩安接过话茬道:“三小姐的想法总是很独特,让在下能在不同的角度寻觅先贤的智慧,能有三小姐这个朋友是在下的幸事。”
“文公子才思敏捷,饱读诗书,我不过是分享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能帮到文公子便好。”
蔺吴斌看着两人,心里有喜也有忧。这两个年轻人的关系倒是近了许多,可自己的三女儿怎么看都没有情窦将开的迹象,这让他不禁为文浩安捏了一把汗。
文浩安自然也有此忧,虽说他和蔺吴斌研究的方法是从朋友开始交谈,但怎样让两人的关系往恋人方向发展是个问题。
那日蔺吴斌在宴客厅招待了文浩安,在其拜师之后,蔺吴斌又将其领到万兴厅边喝边聊。自然而然的,文浩安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悯农》和句子,经蔺吴斌解释,文浩安正好说明了另一个来意,便是喜欢蔺凝荷。
于是,师徒二人除了聊一聊朝堂之事,便是怎么让蔺凝荷铁树开花。
如目前来看,蔺吴斌给的方法是日久生情,而且对蔺凝荷绝对不要耍什么心眼。
没人能保证自己的心思能完全不被人发现,依蔺吴斌对自己三女儿的了解,真心待她可得真心,若被其发现异心,则会还以十倍警戒。
所以文浩安不急,他相信只要自己倾尽感情,总有一天会得到回应。
蔺凝荷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又把自己卖了,她看向蔺吴斌问道:“父亲今日这么早就有时间来这边,是临州的事情解决了吗?”
“没那么容易。”说起临州,蔺吴斌又是一副愁容,想了些能和家里人谈的部分,说道:“临州富足,本不应该闹匪患,所以这件事情远比普通的匪患要更难办。”
“父亲辛苦了,要荷儿为父亲缓解一下疲劳吗?”
闻言,蔺吴斌倒是想让蔺凝荷给自己捏捏肩,但转念一想说道:“荷儿的孝心为父心领了,不过为父还有事情要办。浩安,今日的授业依旧在午后,在这之前如果有不解之处尽可到三思房找我。”
“浩安定当加倍刻苦,不负老师指点之恩。”
“好。”蔺吴斌起身,伴随着两人行礼走出屋子。
自己的父亲走后,蔺凝荷坐得也没那么规矩了,把玩着发丝笑道:“父亲很看好文公子。”
“承蒙老师厚爱,不过,三小姐是怎么看待在下的呢?”
“我觉得,文公子一定能超越古人名留青史,成为后人口中的‘先贤’”
“三小姐此言,真是让在下感觉如负巨石啊。”
“怎么?文公子没有自信?”
文浩安当然对自己的才学非常有自信,大靖年轻一代里少有能和他争锋之人,但他还没自负到认为自己能像蔺凝荷说的那样。
“在下自认喜爱读书,可在下读的是先贤之言,又怎敢和先贤相提并论。”
“谦虚是好事,不过我说的是我的真实想法。”蔺凝荷停下绕发的手,端坐着说道:“先贤们总结出自己毕生所感传与后人,如果后人只能靠着这些书原地踏步,那九泉之下的先贤该多难过啊。”
“……”
蔺凝荷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击中文浩安的天灵盖,读书读久了,总觉得自己是从书中得来的学识,便以为自己和先贤的境界是不可逾越的。然而,听了蔺凝荷的说法,文浩安有了新的认知,一个新的想法悄悄在他的心里扎根。
见文浩安沉默思考了一阵,蔺凝荷怕自己没有传达明白,接着解释道:“并非是让文公子和先贤分个高低,而是文公子要借助先贤的经验,做到他们未曾做到的事。”
“在下明白了。”文浩安若有所思,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立板拉下来,三张写着大字的纸贴在上面。
蔺凝荷轻车熟路地看了看,惊讶地念道:“既遂?未遂?犯罪中止?”
“这是在下听老师讲述三小姐和刑部尚书说的话,词义我已知晓,今日重论是想知道三小姐是怎么看待这三个词的。”
“……文公子是想问这三个词于判案的帮助吗?”
“没错,按大靖律,杀人者与指使者同罪,只要确有杀心并付诸行动,无论成功与否都要处死。如果按三小姐那日说的,中止犯罪者尚且可以从轻,但杀人未遂便从轻处置,那意图行凶的人犯岂不是有重新出来害人的可能?”
文浩安提出类似这样的问题,让蔺凝荷始终感觉他和秦政文是不同的。
蔺凝荷不知道真实法条是如何讲解既遂未遂的,听秦政文的理解是,现代的监狱不止是关押犯人,更多的是通过劳改的方式教育犯人,所以才会从轻发落。事实上,在听秦政文的理解之前,蔺凝荷也觉得杀人就该偿命。
然而,作为古代的大靖,设立的监牢没有教育的作用,的确应该杀人偿命。而且大靖律虽然结合了许多历朝历代的法律,吸取经验总结教训,但法条不过四百余条,相比之下还是现代的法律更加完善,可以更好地量刑。
所以,蔺凝荷很难如实回答文浩安这个问题,只能换一种方式:“文公子知道当时在谈论哪个案件吧?”
“在三小姐前往我丞相府的路上,王十娘指使胡老赖袭击你,未果。”
“是啊,刑部尚书问我此案如何判,很明显是将矛头指向我,而我说出既遂未遂之论,只是想把决定权交还给作为此案的结案官,也就是父亲。”
听完蔺凝荷的解释,文浩安显然没法接受,他少见地皱起眉头问道:“三小姐只是为了自己不与王家交恶才这么说的?”
“可以这么说,毕竟,像这种案件由判案官定夺就是按这个方法结案,所以我这么做也不会对此案有什么影响。”
文浩安沉默不语,良久才抬眼看蔺凝荷,眼神中满是不解。
见状,蔺凝荷笑道:“文公子是觉得我很自私?还是说对我的解释感到落差?”
文浩安知道自己未经掩饰的表情落在蔺凝荷眼里会被看出来,他也没藏着,而是点了点头道:“在下没有觉得三小姐自私,只是觉得三小姐说这种话出来该有些深意,而在下理解不了,可事实却十分简单直白。”
“这便是我说过的,文公子,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自然事事想的是自己,圣人之言国家高论与我无缘。”
“……三小姐涉猎甚广,明白的道理是在下见过的女子里最多的,难道三小姐从没有想过将学识用在该用的地方吗?”
“小女子眼界浅,即便我真的懂得比其他女子多,我也只会保护自己和自己珍视的人。”
文浩安二度沉默,这回他没有将心中所想表现在脸上。
蔺凝荷猜不出他的心思,便呆呆地看着立板上的字,想到了现代种种,又想到现在种种,心里的滋味十分复杂。
蔺凝荷不知道的是,在她发呆的时候,文浩安回过神来看到了神游天外的她,这个少年的心中又有了另一个答案。
同样的,文浩安也没有打扰蔺凝荷,静等她清醒才搭话:“三小姐看了好久立板,是否有什么新的见解?”
“没有,我只是单纯发呆。”
“不过在下有了一些新想法。”
“是关于既遂未遂的?”
“是关于三小姐的。”
文浩安目光如炬,不禁让蔺凝荷心里一咯噔。
“刚才三小姐的话让在下一时间难以接受,其实并不是因为我认为三小姐的看法不对,而是三小姐当初给我一种超脱事外的感觉,仔细想来,三小姐也有自己烦恼的事,与常人无异。”
“文公子能明白就好,这世上又有谁能超脱事外呢?‘逍遥’二字只是想追求却追求不到的梦罢了。”
“所以在下和三小姐相处更加平常心了。”
“那便好,朋友之间就是要平常心。我看到书上有些感兴趣的东西,文公子给我讲讲?”
“乐意至极。”
文浩安笑着应下并立刻为蔺凝荷讲解。
刚才的话没有说完,文浩安也不打算往下说,而在他平常的表情下,心中翻涌的情感比之前又激烈了许多。
直到中午,两人的讨论才堪堪结束,蔺凝荷回寒香园吃午饭,然后会睡午觉,下午通常是蔺吴斌给文浩安讲课,所以她不会去掺和,实验机关或者看看书,总之要悠哉游哉。
然而,日常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比如这一日,蔺凝荷来到三思园,因为文浩安从来不会比自己晚来便没问家丁直接进去了,可她没有在那间屋子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怪了,文浩安居然会迟到?”蔺凝荷不解地自语,然后走出三思园,却看到有些忙碌的蔺欣茗。
“姐姐!”
“嗯?哦,是你啊,我现在要忙参加太子加冠宴的准备,有事之后再说。”蔺欣茗瞥了蔺凝荷就要走,蔺凝荷站在原地懵了一会,然后才想起来。
“对了!今天是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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