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蔺凝荷准备行礼离开,却被秦星墨拦住了。
“蔺小姐,事到如今蔺小姐还是没能信我,不过小十二到底有没有冒犯蔺小姐,我一问便知。”说着,秦星墨招来刚才留下的玄卫耳语几句,顿时怒容满面。
“秦疆华!你当真拿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今日我若不尽兄长之责便是对不起列祖列宗!把手伸出来!”
见秦星墨的架势是要体罚,蔺凝荷的内心却一点波动都没有,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然后立刻想办法通知秦政文查一下秦疆华。
秦疆华颤抖着伸出右手,随之而来的便是“啪”的一声,沉闷的抽击声听得蔺凝荷心中一惊,要知道,打手板打得响不一定疼,但秦星墨这一下当真是用了不小的力气。
这种惩罚蔺凝荷倒是听秦政文说过,据说靖高祖定下的祖训,皇室子弟犯错更要重罚,因为他们必须要比常人更懂规矩。今日得见倒是让蔺凝荷真切感受到这一点,刚才那下是秦星墨用折扇打的,秦疆华的右手就算回去抹药也要好几天才能拿东西。
这还没完,秦星墨又连抽了六下,次次都打同一个地方,秦疆华的小脸皱在一起,眼角不由自主地渗出了泪水,饶是正在气头上的蔺凝荷都微微侧目。
不过,直到秦星墨打完,秦疆华都没吭一声,眼角有泪却没有哭出来,这让蔺凝荷对他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同时好奇起皇室究竟是怎么培养子嗣的。
“不躲不哭,你还算是我大靖皇嗣。”秦星墨收起折扇,秦疆华将手收到袖中藏好,小脸憋得通红。
秦疆华只是个孩子,没人能猜透小孩心里想的是什么,如果真是调皮还好,蔺凝荷害怕的终究还是太子。
秦星墨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面向蔺凝荷行礼道:“星墨在此给蔺小姐赔罪了,还请蔺小姐念在胞弟年幼的份上原谅他,改日我定当带着胞弟携礼去蔺府赔罪。”
“大可不必。”
蔺凝荷疑惑秦星墨身为皇子为什么要如此低声下气,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先打住秦星墨的想法。
“蔺小姐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秦星墨抬眼,又是和赏花会那日一样黯淡孤独。
蔺凝荷正在气头上,就算目前来看此事算不上秦星墨的错也没用:“秦公子不必如此,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心绪杂乱。”
“真的吗!”秦星墨转悲为喜,看了看蔺凝荷的眉眼才放下心来,然后发觉自己好像太过兴奋,轻咳一声转头向秦疆华的玄卫说道:“你们两个,速速护送十二皇子回宫,不得有半点闪失!”
“是!”两名玄卫齐声应下。虽说玄卫理应只听所属皇子的话,但秦疆华出宫本就不妥,再加上秦疆华现在默不作声,两人只当他默认了秦星墨的话。
临走前,秦星墨俯下身和秦疆华耳语几句,秦疆华点了点头,这才被玄卫带走,几息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秦星墨舒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蔺凝荷,有些犹豫地问道:“蔺小姐真的还认我这个好友吗?我……还能去找蔺小姐解魔方吗?”
“呵呵,秦公子真是和我见过的皇子都不一样。放心吧,既然我还唤你为秦公子便是认你这个朋友。”
但是需要政哥再好好查查这件事,好好查查你。
秦星墨大喜,戴上面具冲蔺凝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再次回到庙会长街上,此时庙会长街上的人少了一些,两人散步地段的人更是零零散散,让他们谈话方便了一些。
“说起来,秦公子知道宫里是怎么传我的吗?”
“分得明确点,从外貌上分为样貌端正派和貌比天仙派。从性格上分为良善知礼派和……”
“和?”
“抱歉,不是什么好词,还是不要说给蔺小姐听了。”
“多谢,不过我其实能猜到是什么。”蔺凝荷倒不是很在意他人的看法,只是宫里面流传的东西很有可能传到皇上皇后的耳朵里,蔺凝荷怕皇上皇后觉得她是个祸害,到时候圣旨一下她就要被拉去绞刑了。
见蔺凝荷沉默,秦星墨补充道:“事实上宫里大部分人没去议论这些事,皇后不喜风言风语,各宫娘娘不敢多嘴。”
“皇后娘娘……”蔺凝荷若有所思,待身旁路人走过去后开口道:“秦公子倒是对宫里看得透彻,平时常去吗?”
“不算常去,皇子束发之年开府,无事不可回宫。虽说规矩如此,但皇子有许多办法可以名正言顺地入宫。蔺小姐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做吗?”
“没有,只是在想皇子过得真不容易,小小年纪自立离宫,方才十二皇子更是玩闹之年便有如此韧性,令我大开眼界。”
“蔺小姐不生小十二的气了?”
“生气与否不影响我夸赞他,更何况秦公子已经惩罚过他了,我何必纠缠不休呢。”
“蔺小姐能这么想是你豁达,不过打手板是罚他的错,我作为他的兄长也有对不起蔺小姐的地方,希望蔺小姐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过错。”
闻言,蔺凝荷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抬手拦下,秦星墨接着说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让蔺小姐和小十二待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他比较放心,谁知他会做出那样的事。”
秦星墨的话让蔺凝荷不由得心惊,若刚才秦疆华在秦星墨眼里是反常的,很有可能是受谁指使才那样做的。
“其实小十二平日里是个懂事的孩子,尚在宫中的幼子中,父皇比较喜欢他,这次如此鲁莽失礼,多半是因为我那同胞的七妹总是在和蔺小姐比来比去,小十二耳濡目染才特别好奇,再加上他不知道对于蔺小姐来说面纱有多么重要,所以才发生这样的事。”
蔺凝荷觉得这个解释还算合理,不过这件事关乎到她今后的安宁,终究有些不放心,便问道:“十二皇子平时和太子的关系如何?”
这个问题让秦星墨停下脚步侧头看她,蔺凝荷不知所以然,试探地问道:“如果这是不可言外之事,就当我没说。”
“呵呵,蔺小姐不必紧张,我只是在想蔺小姐为什么会问这件事,我以为六弟都跟你说过了。”
秦星墨带着蔺凝荷往路边靠了靠,确认周围没人才接着说:“皇后和世家对立,完完全全站在皇室那一边,所以皇后和我母妃的关系定然不好。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但在子嗣教育上就没法和和气气的了。似我这般无所事事还会被大哥提防着,更不用说已经显露天赋又常在母妃身边的小十二了。”
秦政文的确没和蔺凝荷说过宫里的事,经秦星墨这么一解释,蔺凝荷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我明白了,多谢秦公子。”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况且此事我有责任,蔺小姐不生我的气就好了。”
蔺凝荷回以微笑,善意从眉眼传到秦星墨的眼中,他略作思考,叹道:“大靖皇室对子嗣的要求十分严格,小十二那么小的年纪便将‘不可示伤于人’记在心里,事实上,我更希望他能开心一些。今晚我发现他私自出宫却没有立刻把他送回去,便是因为我想让他放松放松,让蔺小姐陪他说话则是因为他最近一直想见见传说中的‘蔺三小姐’,只是没想到他如此不知轻重,所以我才说刚才的事有我的责任。”
话说到这个份上,蔺凝荷的怒气缓和了许多,只是芥蒂尚在:“好了,秦公子不必自责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纠结于过去坏了此刻的心情。”
“哈哈,明明是我们兄弟二人惹蔺小姐生气,蔺小姐反倒劝起我来了。不过,能听到蔺小姐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说着,秦星墨转头看了看蔺凝荷的身后,笑道:“看来文公子的事情办好了。”
哦?文浩安回来得挺快啊。
蔺凝荷转身看去,只见文浩安快步向这边走来,遇到几个熟人也只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丝毫没影响他的速度。
“三小姐,让你久等了。”文浩安的步伐虽急,却没有影响他的呼吸,这倒是和蔺凝荷印象中的书生不太一样,想来尚武的大靖,即便是书生也不似蔺凝荷印象里宋代那般文弱吧。
“无妨,我和秦公子闲聊一会时间便过去了。”
闻言,文浩安看了秦星墨一眼,笑道:“有劳秦公子了。”
“文公子说笑了,我与蔺小姐本就是好友,即便是街上遇到也要聊上一聊,此番还要感谢文公子给我一个和蔺小姐互相了解的机会。”
文浩安盯着秦星墨的面具,微笑一下,转头看向蔺凝荷:“说起来,三小姐的面纱似乎和刚才的不是一个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妈耶,文浩安这都能看得出来吗?
虽然蔺凝荷常戴的面纱和备用的面纱确实有些差别,但这种差别小到连负责整理的青儿都时不时会弄错,这让蔺凝荷不由得感叹文浩安入微的观察力。
“因为我感觉之前的面纱没那么牢固,所以提前换了一个。”
蔺凝荷都这么说了,文浩安有些怀疑秦星墨也不好再问。
“无事便好,既然在下回来了,便接着由在下和三小姐同游,秦公子有什么打算吗?”
“呵呵,文公子这样说,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两人了。”
文浩安没有否认秦星墨的话,秦星墨感觉出文浩安似乎有些怀疑自己,便没有冒进,对蔺凝荷说道:“蔺小姐,我会回去好好研究一番魔方的玩法,再见时希望蔺小姐为我指点迷津。”
“自然,秦公子记得来时避人耳目便好。”
三人互相行礼告别后,秦星墨向蔺凝荷颔首示意,然后很干脆地离去了。
蔺凝荷能听出来文浩安在下逐客令,她没想了想问道:“文公子和秦公子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在下在今日之前只见过二皇子两次,没有过节一说,只是在下怀疑二皇子故意将我调走。”文浩安确认周围没有人能听到他们两人说话后才接着道:“在下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
文浩安如此郑重其事,蔺凝荷便一五一十地将刚才发生的事讲给文浩安听,就连秦星墨说的宫里三两事都没有隐瞒,听完后,文浩安陷入沉默,思索半刻钟才开口。
“如此,二皇子倒是没有说谎,太子至今都比较提防二皇子,二皇子不太可能为太子办事。不过此事容在下再好好想想,三小姐在和二皇子接触的时候也留个心眼。”
“明白。”
以文浩安的为人,蔺凝荷相信他不会无中生有,将此事记在心底,两人再次起步。
而离开的秦星墨,此时正站在离长街不远的一棵大树后,身边是他的手下钱四。
“蔺凝荷,涟儿,真是不枉我费尽心思揭开她的伪装。”说着,秦星墨轻笑着舔了下嘴唇,用折扇敲了敲手,自语道:“怪不得太子如此着迷,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素面有夺千莲之美,若是盛装精妆,怕是江山不换啊。”
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见过太子的画,秦星墨也是趁秦天鸿落水归来,堪堪完成画作的时候看到一眼,这之后,秦天鸿整顿东宫,秦星墨提前把人撤走,这才有今日的相安无事。
思索片刻,秦星墨扫视了一眼庙会长街的情况,发现蔺凝荷和文浩安已经起步,这才看向钱四道:“让你们办的事都做好了吗?”
“回殿下,梅三跟踪那个侍女多日,熟知其行为谈吐,随时可以取代她。小的和命二史五也摸清她的行踪,至少有五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掳走,大哥接应各处。”
“嗯,我看过此计的细节,若办妥了,我算你们五人大功一件,而你钱四是头功。”
“小的为殿下分忧肝脑涂地,不敢提功劳几何。”
“行了,别学王一那套说辞,你不是觊觎曲艺阁的湛花已久了吗,这次办成了我让她陪你一个月。”
“谢殿下!”钱四的眼中迸发浓烈的欲望,虽然很快被掩盖过去,但依然逃不过秦星墨的眼睛。
相比王一那样老奸巨猾的,秦星墨更喜欢用钱四这样欲望明显,好控制的人。
“该回去了,可怜的十二弟了估计正抹药呢,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去关心一下。”秦星墨收起折扇,正准备动身,突然停住说道:“对了,告诉王阙,想动手的话现在可以了,蔺凝荷越惨我越好接近她,别把人弄死了就行。”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