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奇听到两人如此有默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他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后立刻起身走到门口招过来一个侍女,回头说道:“我还没见过六弟的府邸如何呢,先去参观参观,一会儿再回来。”
说完,没等两人回话便自顾自地走了。
当然,秦政文根本没去拦他,并且,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比较私密,秦政文还将包括李威在内的所有侍从一并屏退,整个会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两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蔺凝荷将斗笠和面纱通通摘掉,整理了一下发丝,看向秦政文时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政哥(小凝)。”
再一次的异口同声让蔺凝荷不禁莞尔一笑,说道:“让我先说吧。”
秦政文点了点头,他感觉此刻蔺凝荷的气质变了,与之前相比多了一些因解脱而放松的感觉。
解脱?为什么我的脑海中会出现这个词?
“首先,因为你我之间的关系,我好像很久没有郑重地向你道谢了,所以,政哥,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和陪伴。”
“等等,你这话怎么听着好像要离开我了一样呢?”
“怎么会呢?”蔺凝荷歪头回味了一下,笑道:“好像真有点像,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单纯的道谢而已,以后也会麻烦你的。”
“好好好,多麻烦我一点,额,不对,不麻烦不麻烦,我还是那句话,你来找我我就会很高兴。”
看着秦政文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蔺凝荷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自豪感,然而这种感觉却让她更加厌恶自己。
“其次,我要说的是,对不起,政哥。”
“不,该道歉的人是我,我……”话说到一半,秦政文看到蔺凝荷微笑着注视自己,他明白自己打断了对方的话,旋即对自己的嘴巴虚空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示意蔺凝荷接着说。
“政哥不要急,先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我其实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包括你,所以你要仔细听哦。”
说着,蔺凝荷酝酿了一下情绪,说道:“嗯,该从哪里开始讲呢。前世咱们俩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你活泼开朗学习认真,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你。而我,上小学之前因为穿过裙子被说是娘娘腔,这个称号一直伴随我整个小学,加上我的性子并不讨人喜欢,所以除你以外,没人愿意和我一起玩。”
我倒是觉得你小时候穿裙子挺好看的……
长得好看的小孩很容易雌雄莫辨,不过秦政文默默把这句话憋在心里,接着听蔺凝荷讲。
“那时候我就想过,你会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被其他人疏远,这个想法在四年级时我听到同学们说你只是对谁都好,和谁都玩得来时就消失了,不过取而代之的是嫉妒。事实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并不喜欢看到你和别人玩。”
听到这儿,秦政文来了兴趣。要知道蔺凝荷是个几乎不会服软的人,能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可能这辈子就这么一回。
“随着时间推移,我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但你对我很好,经常来我家里玩,所以我觉得,我对你来说或许是特别的。”
“把‘或许’去掉,你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人。”
“嗯,我也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政哥。”
美丽的心上人言笑嫣嫣,不经意间就能触动秦政文的心,他知道蔺凝荷这话只有字面意思,可他就是忍不住开心。
“不过,嫉妒并没有消失,只是被隐藏得很好,好到连我自己都没感觉出来。说来可笑,我明明自己摸鱼不好好学习,却嫉妒你可以考得很好,被人表扬。好在我的天分还算不错,靠画画和些许努力考上了重点,和你同等同省。”
“有天分也是本事,而且你那个分数不是一句天分就能说通的。”
“那是自然,同级的美术生不乏天分高者,我不努力肯定不行。”蔺凝荷稍作回忆,但那段经历实在不符合她一贯喜欢摸鱼的状态,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便回归正题:“总之,当我拿到通知书,心底别提多高兴了,那时候我终于能和你并肩而立,再也没有人能说我不配和你做朋友了。”
“嗯?还有人和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有啊,那个特别讨厌的男生,最后复读了。”
“哦,我记得他在班里传你的谣言,然后被我堵在厕所里揍了。”
“还有这事?嗯……从前世你就在保护我,但那个时候我和你还算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状态,这一世,我却只能受你恩惠。”
“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做的那点事情不过举手之劳,远没到恩惠的程度。”
秦政文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蔺凝荷却摇了摇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这件事之前就说过了,既然我们是知己挚友,便不扭捏了。重点是,我不光单方面接受你的帮助,还逐渐变得任性、愚蠢和大意,甚至出现过更加可怕的想法。”
说到这儿,蔺凝荷有些难以启齿,可她这段时间被此种莫名其妙的心态折磨得够呛,所以她一定要说出来,尽管这可能会让秦政文对她产生别样的看法。
“有时,我会觉得,为什么我陷入险境时你不在,如果你在的话我就可以可以不用经历这些了。”
闻言,秦政文双眼微眯,没有接话。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其实我最近感觉自己越来越依赖你了。”
“这么说的话,近几次和你见面,你的异常反应……”
“……对,坦白说我确实是在埋怨你,不过我很清楚地知道你做得到最好了,无论是应付太子还是处理蚁穴内乱,对你来说都是很棘手的问题,可我还是像耍无赖一般对你。”
秦政文确实对蔺凝荷产生别样的看法了,不过,他更多的是喜悦。
小凝啊小凝,你这个行为不叫耍无赖,这明显是撒娇嘛。
蔺凝荷更加依赖自己,对秦政文来说是天大的好事,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离不开自己。不过,这给了秦政文一个信号,那就是他必须开始将两人的关系往恋人方向发展了,只是方法还需要深思熟虑一下。
蔺凝荷见秦政文沉默,心里有些没底,便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我现在很想把你抱在怀里,但这肯定不能说。
“我确实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不过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小凝,你会有这些复杂的感情是很正常的,我理解你,而且你做到了克制自己,做到了设身处地地考虑到我的感受,相比之下我就差得远了。”
蔺凝荷听到秦政文这么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乖巧地端着茶杯,静静等待秦政文的下文。
“其实你刚才说的,我有另一个版本。前世的我从小受到父母的教育就是要阳光开朗积极向上,要团结友善宽厚待人,这的确使我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但事实上,我更羡慕洒脱的你。”
“我记得老师们更喜欢说我是不合群。”
“不一样,小凝,你从来不会妨碍他人。比如说,班级里如果有什么活动,我会积极参加,而你恰恰相反,但如果安排到你头上,你也会认真完成,这绝对不叫不合群。”
说白了,蔺凝荷只是比较懒。
“说回现在,其实我也想跟你道个歉,刚才在裁缝铺里,我确实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且不说有其他人在,单说独断地否定你并自顾自地为你安排接下来的行程,这样太不尊重你了。”
“哦,那件事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所以还是按你安排的会比较好。”
话是这么说,可蔺凝荷俏脸上的苦笑和眼神里复杂的情感,无不证明她的内心远没有说的那么淡然。
见状,秦政文起身,在蔺凝荷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径直走到她面前,然后俯身握住她椅子两边的扶手,将其困在里面,四目相对。
“政哥,你干嘛?”
“我想让你更好地认识你自己,你知道玄卫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蔺凝荷摇了摇头,同时她感觉秦政文的脸靠得太近了,下意识地想缩一下。可转念一想,他是自己的好朋友,这个距离也不算什么,况且人家在说正事,便逼着自己和秦政文对视。
只不过,袖子里交叠的手在微微发抖。
“玄卫头领说你心思缜密、杀伐果决、涉猎甚广,即便临危时稍显慌乱,也可以称得上一声奇女子了。”
“他应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
“不,小凝,玄卫生来不会阿谀奉承,他们对主子绝对没有假话。”
闻言,蔺凝荷眨了眨眼,微微低下头盯着地面,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老实说,蔺凝荷想听别人多夸夸她,这点小心思没能被秦政文察觉到,但他知道蔺凝荷开心了。
“小凝,我知道你想帮我的忙,可你有没有想过,此世你我生来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特别是你身为女子,行动上有诸多不便,能想到用机关和药物来保护自己实属难得。要知道,我不在的这一周发生在你身上的危险,此世恐怕极少有女子可以靠自己安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