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府,定南王府。
秦沃方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看了看旁边的爱妻,听着孩子们在院中嬉笑的声音,脸上多一抹笑意。
夫妻二人生活习惯越来越像且互相影响,不仅屋内的摆设同时有京城和南疆的风味,两人在面相上也更有夫妻相。
看着熟悉的二人,蔺凝荷反观秦政文,眼波传动了心意。秦政文自然察觉,笑着问道:“怎么了?”
“你一直维持着‘秦政文’的样子,我突然有些好奇‘仙帝征’是何种感觉。”
闻言,秦政文打了个响指,只一息的金光过后,一个比起秦政文略显严肃和威武的成年男子出现在蔺凝荷面前。
“嗯,你这幅样子我倒是见过。”
“毕竟你我下凡的流程走的是情劫,自然一模一样,只不过,你不觉得这副样子比‘秦政文’少了点什么吗?”
“嗯,确实少了点。”说着,蔺凝荷踮起脚揉了揉仙帝征的脸,将嘴角拉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才满意地说道:“嗯,带上这个贱兮兮的笑就对了。”
金光再次闪过,秦政文恢复了样貌,毫不在乎在自己脸上乱揉的小手,笑道:“这便是所谓的夫妻相,说我贱兮兮,莫不是夫人也贱兮兮的?”
“才不是呢!我嫁给你之前你就贱兮兮的。”
说完,蔺凝荷连忙跳开,躲过秦政文的熊抱,两人嬉笑结束,这才看向秦沃方夫妇。
“小方和阿蛮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是啊,谁能想到,原本不被看好,甚至经常被遗忘的三皇子,活得能比皇帝还要幸福呢?”
说完,两人见秦沃方夫妇享受着安宁便想离开,却见阿蛮突然放下杯子。
“沃沃,时候差不多了吧。”
秦沃方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阿蛮,族内的规矩一定要遵守吗?”
这话让阿蛮气鼓鼓的,蔺凝荷两人还在想是什么规矩时,却听秦沃方苦笑道:“好好好,再生再生,我只是你这族规有些……”
“不行,阿爹把族长的位置交给我的时候特意叮嘱过,必须要生七个孩子。”
“好好好,都依你。”
这段对话让蔺凝荷诧异万分,她和秦政文对视一眼,发现他也一样。
“阿蛮的部族……还有这种规矩啊。”
秦政文看了看外面嬉笑的孩子,有些哭笑不得:“外面有三个孩子,看情况,最小的应该还不能随意活动,如此,我三哥的路还长着呢。”
不过,无论如何看到他们幸福是最好的,蔺凝荷刚想换地方,却见秦政文凑过来说道:“要不,咱俩努努力给淼儿和可庸填一个?”
老夫老妻谈论这个话题倒不至于像新婚时那般害羞,不过这么久没听过这个要求,蔺凝荷还是有些局促。
有趣的是,两人房事不断恩爱不止,唯独说到孩子时无法平静,蔺凝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再生一个倒也行……”
“对吧,哥哥护着妹妹的场面更有趣一些。”说着,秦政文见蔺凝荷的表情略显严肃,便轻咳一声道:“当然,我也会尽到父亲的义务,有了培养淼儿和可庸的种种,我一定会更熟练的。”
“哼,我倒觉得真生一个女儿的话,你会无比溺爱。”
秦淼的事让秦政文反省许多,加之两人觉得对秦淼有愧,接回秦淼以来可谓百依百顺,与之前截然不同。
“怎么会呢?淼儿本身懂事我才会依着她,再生一个女儿的话我肯定会好好培养的。”
蔺凝荷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秦政文便知有戏,又凑到身边说着好话,如此,两人离开了南疆府。
……
北关,帅府。
一位妇人快步穿过一道道门扉,见者无不颔首尊一声“骁王妃”。不过她并未回应,只是加快步伐,最终走到书房门前,未作停留,推门而入。
屋内,一勇武男子正扶额坐在书案前,旁边是一位端庄的年轻妇人,见有人进来,端庄妇人率先行礼,却被骁王妃无视。
“秦双熙!你什么意思?”
秦双熙没有反应,依旧沉思,端庄妇人皱眉道:“良荦姐姐未免太过无礼,王爷他……”
“我在跟我的夫君说话,跟你没关系!”
如此,秦双熙抬眼看了一下良荦,说道:“景儿,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
妇人只能颔首,向两人分别行礼后离开了房间。见状,良荦刚要开口,却见秦双熙摆了摆手,淡然道:“景儿是师兄的胞妹,也是我的侧妃,你身为正妃不该随意对她发脾气。”
“少转移话题!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把兵借给阿兄?”
“带着这么大的火气来质问我,想来你心里已有猜测。”
闻言,良荦皱了皱眉,不满地走到秦双熙身边,想了半天却只能捶一下他无比强壮的臂膀。
“你说话越来越像来传报的文官了,我不喜欢。”
闻言,秦双熙起身,捏着良荦的下巴,眯着眼睛低声道:“你倒是一如既往,向着东寒,向着蓝湖。”
良荦皱眉推开秦双熙,一双美眸滴溜溜地转了转,又牵起他的大手,小声道:“我回不去东寒,还不能想一想吗?”
“那你应该再多想想。”
秦双熙明显不吃这一套,却没有放开手,而是俯身亲了亲良荦的额头,叹道:“北关兵为保家卫国万死不辞,为外族掠地?怕是一百个不愿意。”
“可是,他们都听你的呀。”
“正因为将士们相信我,我更不能平白让他们拼命。你放心,东寒部族比胡蛮强许多,蓝湖也不是无谋之人,不太可能出事。”
“不太可能……那,如果呢?”
良荦略显幼稚的问题没能让秦双熙笑出来。
“若东寒汗王受困,大靖自然不会抛弃盟友。”
回答得如此官方,良荦再不懂也知道什么意思了,她点了点头,俏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担忧,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离开书房。而秦双熙目送良荦离开,再次重重叹息,拿开桌案上的兵书,露出下面的圣旨。
“大哥,你若是不信我,为何全权把北关交给我?若是信我,为何要此时来一封圣旨阻拦北关与东寒合兵?”
如今,秦双熙成为北关大帅,管季退居二线出谋划策,几番征战大捷,胡蛮多年不敢骚扰北关,百姓安居乐业。
无论出于方才对良荦的言辞,还是不希望东寒和胡蛮合二为一,秦双熙都知道不能借兵帮助东寒征讨胡蛮,可秦天鸿的圣旨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蔺凝荷看着这一切,与秦政文对视一眼,问道:“秦天鸿是要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吗?”
“小凝很好奇吗?”
“只是……有些不理解,觉得秦天鸿的做法不符合逻辑。”
秦政文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桌案上的圣旨,似乎想从那一字一句中看出些什么。良久,也不知他通透与否,便听他说道:“恰恰是这样才符合逻辑,皇帝每日接触的东西太多太杂,加上秦天鸿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说不准什么事情就会让他有感而发。”
说着,秦政文将圣旨上的字转成实体飘在两人面前,笑道:“我猜,秦天鸿应该是有点想四哥了,公事只是个由头罢了。”
秦政文没说多余的话,见蔺凝荷若有所思,便笑道:“走吧,还是去看看五哥如何,他肯定更有趣一些。”
……
华山之巅。
夕阳西下,火红的阳光将天边的云朵点燃,山顶的巨石也被染上颜色,其上,有一双人在这绝景中翩然起舞。
舞动,或者,因为拿的是真正的长剑,也可以叫做武动。然而两人心意相通,哪怕再险的招数都不会伤到彼此。
蔺凝荷觉得此情此景应该配上琴音才行,可细细品味,剑与剑的碰撞、鞋踏着巨石、风卷着草木、飞鸟轻鸣,这些已然构成了悦耳的音乐。
“没想到啊,五哥这般闲云野鹤,这位舞技无双居然真的能放下一切与他浪迹天涯。”
如蔺凝荷所说,这对神仙眷侣便是秦书奇与陈沁儿。
老实说,蔺凝荷和这一对不算很熟。她与秦书奇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基本上都找秦政文有正事,聊不上几句。而与陈沁儿只在攀艺会上见过几回,说上话的次数很少。
秦政文和秦书奇比较熟,没费心多想,笑道:“之前倒是知道五哥和陈沁儿关系不浅,不过,如你所说,陈沁儿能放下一切确实洒脱。”
“说是放下,沁儿姐跟了五哥,父皇那边不会亏待陈家吧。”
“不知道,也不重要。”
秦政文望向夕阳,回忆和秦书奇的过往,直到记忆停留在小时候和秦书奇一起偷吃窥天司中三清像前的供品。
这不是他和秦书奇最久远的记忆,停下是因为他看到爱妻比起秦书奇两人更关注花草树木,便笑道:“看来,小凝一直无法理解我和五哥的感情。”
“毕竟经历不同。”
蔺凝荷不知道秦政文为什么要说此话,看过去时却见秦政文笑着,不免有些奇怪,撇了撇嘴道:“你不也不理解我为什么喜欢我姐姐嘛。”
闻言,秦政文知道自己说了怪话,便笑着靠近,揽过爱妻的肩膀笑道:“我以为你是比较喜欢他讲的江湖故事,才总是很热情地招待他。”
“也不能说不是,五哥比较好相处,为人幽默风趣。”
言外之意无需明说,秦政文知道蔺凝荷在招待客人时会看他的脸色,秦书奇略有不同,却始终因为见面太少,蔺凝荷和他不算很熟。
“好了,看到五哥潇洒依旧,我放心了,走吧,去看看我那位胞弟吧。”
……
北地,燕王府。
按理说,以秦政章的功绩甚至连最低级的伯爵都够不上,偏偏北地的位置较为关键,若再出现前代燕王那样倒卖军械的事情就麻烦了,故而乾德帝给秦政章封燕王,实则是想自己掌控北地。
当然,对于秦政章来说,只要能听乐子便根本不会培养自己人。
昔日蚁穴,如今天眼。
“京城方面消息,自房心柔嫁人,京城四美均为人妻。然,先例已开,多半会有新一代京城四美,却依旧在选择在琴、歌、舞、言四个方面出众的美人,目前……”
负责讲述的人说到一半,躺在摇椅上的燕王秦政章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是。不过,这里有皇上带给燕王的一句问题。”
“讲。”
即使说了皇上,秦政章依然躺在那里,似乎只要没听到“口谕”二字就权当闲聊。
“皇上问,燕王觉得还会有四美之首吗?”
闻言,秦政章终于睁开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天眼成员,突然笑了出来,而且笑得越来越大声,甚至脸都红了起来。
“哈哈哈哈!没想到皇兄不仅能治天下,讲笑话也是世上一绝啊!告诉皇兄,看好皇嗣,世上哪会有什么四美之首?啊?哈哈哈哈!”
说着,秦政章大笑着走了出去,正好撞上哭得梨花带雨跑过来的侧妃。
“王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王妃她当真欺人太甚!”
“哦?莫慌莫慌。来人!把王妃请来!”
“不用了!”
话音从院外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位贵妇人,其身后跟着一排侍女,表情和她一样严肃。
一旁看着的蔺凝荷有些惊讶,和秦政文对视一眼才敢肯定下来,皱眉道:“昔日万众宠爱的承平郡主,如今却和盛敏一样。不,或许她还不如盛敏。”
曾经的青春可爱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贵气和狠辣,真说不好这就是陈妙羽的本性还是生活所迫。
只见陈妙羽走到秦政章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喊了声“王爷”,旋即一挥手,身后的侍女顿时将侧妃架住。
“王爷,涧儿妹妹和其他姐妹妄谈国事被妾身看见,说了几句还不服气,要寻王爷评评理,妾身的人一时没按住她才让她惊扰了王爷。”
闻言,秦政章看了看惊慌失措的侧妃,又看了看陈妙羽,当即笑道:“多大点事,吓到涧儿多不好。王妃就是喜欢小题大做,这国事谈与不谈总不能真的干扰到京城,放宽心。”
说罢,秦政章挥退侍女,亲自将侧妃送走,这才跑回来看陈妙羽。不出所料,陈妙羽眼中满是厌恶。
“秦政章,你有完没完?!这是你的后宅!我在帮你。”
“王妃说的对,哦不,羽儿辛苦了。”
秦政章的好声好气没能让陈妙羽的情绪缓和,反而气得她说话前连咳好几声,厌恶的神色丝毫不减。
“你不配用那个名字称呼我!”
即便如此,秦政章也不生气,满不在乎地靠在柱子上笑道:“我配不配,你不还是我的人?羽儿啊羽儿,你的生活这么有趣全要靠这些个侧妃和妾,但要记得,别把这几个侧妃整死了就行,不然你我都不好交代。”
闻言,陈妙羽的呼吸越发沉重,咬牙切齿了几息后突然平缓下来,甚至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夫君这么说,羽儿突然有些好奇,要是玩死一个会怎么样呢?”
“玩得这么大?我喜欢,看来当初娶羽儿是对的。手脚干净点,查不出来自然找不到羽儿也找不到我,你可别那么早退场。”
这一幕让蔺凝荷颇为震撼,两人的表情狰狞到让她直接挥散了幻境。
回到熟悉的树顶,蔺凝荷看向秦政文,发现他面无表情地沉默着,良久才注意到蔺凝荷在注视自己。
“抱歉,羽儿毕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
“没事,我也一样。怎么说呢……当初我对承平当真是恨之入骨,可如今再看,竟有些……”
蔺凝荷说不上可怜还是同情,造成陈妙羽这般下场的是他们,而且蔺凝荷不会原谅她,所以她说不出来那两个词。
“这是她应得的,凡尘种种不必去想。不过,你想不想再看看秦天鸿?”
“秦天鸿?看他干嘛?”
看着蔺凝荷疑惑的俏脸,秦政文拿出一本书,以仙力飞速翻动,在半空中投影出一个静止的画面。
“秦天鸿的结局。”
此话一出,蔺凝荷看了一眼画面,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夫君晚上有没有想吃的菜,我要下厨去了。”
“……好吧,夫人说的对。我想吃烧茄子,剩下的问问孩子们想吃什么吧。”
秦政文话落,书失去仙力支持落在地面,随着两人离去,书也渐渐化为飞灰,上面的段文字代表了乾德帝的终局。
……
乾德十二年,帝体衰,游花园散心,见一女水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