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当天，校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平日规整的走廊和广场变成了流动的盛宴，各式各样的摊位支棱起来，挂着五花八门的招牌和装饰。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隐约的音乐声、以及无处不在的、兴奋的喧哗。
学生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有简单的角色扮演，也有班级统一的主题服饰，穿梭在精心布置的各个区域。
“幽灵古堡咖啡厅”在开场后不久，就成了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
深色调的布置在周围明亮活泼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出，那种幽暗神秘的调性精准地抓住了年轻人的好奇心。尤其是当“吸血鬼特饮”端上来时，干冰效应产生的缕缕白雾在幽暗的灯光下弥漫开来，总能引起一阵小小的惊呼和拍照声。
兰薇站在教室门口附近，像一位真正的古堡女主人，接待着一波又一波的访客。
她换上了一身自己准备的黑色蕾丝长裙，衬得皮肤愈发白皙，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线条，几缕碎发垂落，平添几分慵懒的神秘感。她脸上带着得体而略显疏离的微笑，指引着客人。
她的存在本身，就成了我们班摊位最有效的招牌。
我则混在人群中，负责一些零碎的工作：补充物料，协调排队，偶尔充当一下“背景板”。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甚至比预想的还要顺利。班里同学们也都很投入，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忙碌中透着兴奋。
“喂，方子正，别傻站着，B区的‘吸血鬼之血’快见底了，去后面再搬一箱过来！”一个穿着夸张披风的同学冲我喊道，打断了我短暂的出神。
“哦，好。”我应了一声，转身朝临时充当仓库的后门走去。
搬着沉重的箱子穿过拥挤的过道时，我无意中瞥见兰薇正站在角落，微微蹙着眉，快速地对负责音响的同学说着什么。
似乎是播放背景音乐的设备出了点小问题。她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那个同学连连点头，很快跑去调整了。
整个上午和下午大半段时间，活动都异常顺利。我们班的摊位好评如潮，甚至引来了校报记者拍照。班上的同学也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和忙碌中。
下午客流高峰即将过去，大家都稍微松懈下来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负责扮演“管家”、在门口招揽客人的一位男生，大概是因为站得太久，又穿着不太透气的厚重外套，中暑晕倒了。场面顿时一阵小混乱。几个同学七手八脚地把他扶到一旁通风处，有人去拿水，有人去叫校医。
兰薇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冷静地指挥着现场。
但缺少了一个重要的门面角色，门口顿时显得有些冷清和混乱，排队的人也出现了骚动。
“怎么办？少了个人。”文艺委员着急地看着兰薇。
兰薇环顾四周，大部分同学都有自己的固定岗位，抽不开身。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终，落在了正蹲在旁边整理空箱子的我身上。
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犹豫，只有果断。
“方子正。”她叫我的名字，声音清晰而不容置疑。
我抬起头，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顶上。”她指了指门口那套略显夸张的管家制服。
“我？”我愣住了。
“没时间挑三拣四了。”兰薇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换上衣服，站到门口去。不需要你说太多话，只要保持姿态，引导一下客流就行。总比空着好。”
周围几个同学也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期待和一丝看好戏的意味。我知道，这种情况下，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硬着头皮，我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换上了那套对我来说明显有些紧的黑色礼服，还被迫戴上了一副白色的假领子和手套。感觉浑身不自在，像只被强行塞进戏服的猴子。
当我别别扭扭地走到门口时，我能感觉到兰薇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她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勉强认可了这个应急方案。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又去处理其他事务了。
起初的尴尬过后，我也渐渐放开了些，反正名声早就无所谓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用一副面瘫脸和略显夸张的僵硬动作来扮演这个角色，没想到反而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喜剧效果
忙碌的间隙，我偶尔会看向兰薇。她依然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处理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摊位运营逐渐重回正轨。“限量”和“赠品”的策略反而增加了吸引力，摊位前始终保持着不错的人气。直到下午三四点钟，人流才渐渐稀疏下来。
喧嚣过后，教室里一片狼藉，但也充满了忙碌后的充实感。
兰薇指挥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清点物品，安排打扫。一切都井井有条。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目光落在正在窗边检查窗户是否关好的兰薇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忙完了？”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
兰薇闻声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忙了一天，要不要出去逛逛？好歹也是文化节，别光在自己班忙活了。”我找了个蹩脚却合理的借口。
兰薇微微蹙眉，似乎对我的提议感到意外，她看了一眼窗外逐渐沉寂的校园，又看了看我。
“方子正，你又打什么主意？”她的警惕性一如既往的高。
“好吧，说实话，光站在这里当一下午门童我有些受不了了。就当是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兰总监也得偶尔体察一下民情嘛。”
“没什么意思。”她复又低下头，继续核对清单，“而且这里还没完全收拾好。”
“班长他们会搞定的。”我坚持道，“你总不能一个人全揽进来，也得让他们有点参与感。”
她沉默了几秒，合上清单本。
也许是今天的成功让她心情愉悦，也许是持续的疲惫让她也需要片刻喘息，她最终没有直接拒绝。
“……去哪里？”她问，语气依旧平淡。
“随便走走。”我说着，率先朝教室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