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依依的话激起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本能的防卫式调侃:
“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听起来像极了那些三流言情剧里的台词?”
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她向前一步,走进了我们之间那片光影交界处,晚霞的光芒将她的裙摆染上暖色。
“是吗?”她歪了歪头,发丝滑过肩头,“是不是三流也得看最终回呈现的效果,你要和我谱写下一集的剧本吗?”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这种直球,我从未在与他人的交往中遇到过。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他们要么敬畏我,要么试图迎合我,从未有人像苏依依这样,带着一种近乎“我懂你,所以我敢招惹你”的笃定,步步紧逼。
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甚至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一点不屑:“你的演技未免太过浮夸了。”
“浮不浮夸,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她又靠近了些,近到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像雨后青草又带着点书卷气的味道。
她的指尖轻轻抬起,并未直接触碰我的脸颊,而是悬停在我耳边,虚虚地拂过一缕垂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蝴蝶振翅。
“你看,至少我懂得欣赏你喜欢的诗,也看得出你此刻的紧张。”
我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推开她的手臂。
“……胡言乱语,”我移开视线,“激将法对我没用,苏依依。”
“兰薇,你知不知道,你强装镇定的时候,眼神会变得特别亮,像两颗被擦亮的紫水晶,反而更引人想去将它雕刻成艺术品。”
“苏依依!”我有些恼羞成怒地叫她的名字,试图找回主动权,“你平时就是用这种手段蛊惑人心的吗?”
“不。”她收敛了少许玩笑的神色,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我,声音轻柔却无比清晰,“这只对特定的人有效。比如,和我一样,比任何人都渴望真正共鸣的同类。”
“别随便用那种称呼,你给不了我下一个夏日,你取代不了我的过去。”
“我不是要取代什么,也不是要否定你的过去。说实话,文艺社真正对你来说是什么我并不在乎。”
她的手指这次真的落了下来,不是脸颊,而是轻轻握住了我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她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只会告诉你,我们两个加起来,能创造出一个更丰富、更坚韧的乐园。我能带给你的,是一个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光芒,只属于我们彼此的四季。记住了,我能带给你的景色绝不止于夏日。”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或许,此刻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她靠得更近,额头几乎要抵上我的额头,那双映着晚霞和我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而温柔的光。
“承认吧,你对我,对‘我们是同类’这个可能性,动摇了。”
苏依依看着我的反应,嘴角重新漾开那抹了然的、带着点点胜利意味的微笑。
她没有再逼迫,只是轻轻握了握我的手,然后松开。
“不急。”她轻声说,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你不必即刻作出回答。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待下一个季节的来临。我就在这里,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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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教学楼外的一棵香樟树下,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里面的琴声早就停了,谈话声也听不真切。
时间过去得有点久,久到让我开始怀疑苏依依那套“同类共鸣”的理论是不是终于玩脱了,导致兰薇在里面和她打起来了。
“所以,你就真的把兰薇骗到音乐教室,然后自己溜了?”田梓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她手里拿着两罐刚从自动贩卖机买的咖啡,递了一罐给我。
我接过咖啡,冰凉触感让我精神一振:“什么叫‘骗’?是‘引导’。”
我拉开拉环,灌了一口,“苏依依心思比海深,谁知道她到底想干嘛。我只负责完成她交代的步骤,至于后续……那不是我的业务范围。”
“里面情况怎么样?两位女主角上演世纪大和解,还是全武行?”她促狭地眨眨眼。
“不知道,隔音太好。”我老实回答,“苏依依让我把人带到就行,后续没我戏份。”
“啧,说得好像你很无辜一样。”
田梓瞳靠在一旁的路灯杆上,晚风吹拂着她的发梢。
“不过话说回来,方子正,你这次为了苏依依的委托,可是下了血本啊。连‘无条件听从兰薇一次’这种卖身契都敢签?”
我耸耸肩:“不然呢?当时那种情况,我还能拿出什么更有吸引力的筹码?”
“说得也是。”田梓瞳舔了舔棒棒糖,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微妙,“那你记不记得,你之前也答应过我,可以无条件实现我一个愿望来着?”
我动作一顿,警惕地看向她。“……有吗?”我试图装傻。
“当然有!”田梓瞳理直气壮地说,“你想赖账?”
看她这架势,我知道糊弄不过去了。
“好吧……你想要我干嘛?”我谨慎地问,感觉手里的咖啡罐都变得沉重起来。
田梓瞳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神秘,又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把耳朵凑过来点,我告诉你啊。”
我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认命地叹了口气,把耳朵凑过去。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诉说:
“我要你,在文化节正式结束那天,主动邀请我跳一支舞。”
我愣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
“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我试图挣扎。
“太什么?太简单了?”她歪着头,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眼神里充满了“你看着办”的威胁。
我的眼睛缓缓睁大:“你...确定?”
“嗯。”她收回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我有些错愕的眼睛,“不可以吗?”
“好吧……跳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