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前两天，午休时间吵得要死，走廊里全是讨论班级活动的家伙。
天气有点闷，我正靠着我们班门口那盆半死不活的绿植啃面包，看见一个有点眼生的女生在我们班门口徘徊。
她长得挺清秀，头发软软地扎在脑后，校服穿得整整齐齐，手指紧张地揪着书包带子。我眯着眼看了几秒，才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来——是陈默琳。
我跟她不算熟，严格来说只算有过一面之缘，远远打过照面。
她看到我，眼神亮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像是在鼓足勇气。得，冲我来的。我三两口把面包塞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找我？”我主动开口，尽量让语气显得没那么不耐烦。
心里琢磨着，八成又是跟方子正有关。
陈默琳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像是迷路小动物找不到家的那种无助，但又强撑着。
“田梓瞳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我想问问关于方子正的事。”
果然呢。
“出去说吧，教室内太吵。”
谈话的地点转移到教学楼后面那片没什么人走的小花园边上，我和她一同坐在石凳上，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看着有点……孤单。
坐下后，她更局促了，手指绞在一起。“我……我知道这可能很冒昧。但是……我找不到别人可以问了。”她声音小小的，“他最近……好像在躲着我。非常……明显。”
这我倒是知道。
“他嘛，你也清楚，就那德行，周期性自闭。”我试图轻描淡写，“过段时间就好了。”
这话我自己都不信，但我清楚方子正的目的。
陈默琳猛地摇头，眼圈有点红了：“不一样！他是个神经病，但也绝对不是冷漠的疯子。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人前还是人后，冷淡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对于他，躲和忍是最常用的方式，即便有时有报复心也只会暗地里使阴招，用言语直接锋芒相向是他最不可能做出的事。”
我没想到她对方子正了解的程度如此之深。
“这次不一样。之前……就算他躲，我也能感觉到他……不是讨厌我。但现在，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什么麻烦，是他必须甩掉的包袱。他在刻意避开什么......甚至不惜将自己伪造成另一种人，我看的出来，但不清楚缘由。”
她说到这里，眼圈微微有点红了，但还是倔强地看着我，不肯移开视线。
我愣住了。包袱？这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点重了。
我印象里，方子正对陈默琳，就算再别扭，也绝不是讨厌。甚至……我觉得那家伙可能还挺在意她的，只是用了一种笨拙的方式。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些闲话？”我试探着问，间接性地给出线索。
陈默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神里透出一种无力感：“可能吧。但我问过他，他说没事，让我别管。然后……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看着她这样，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起以前的自己，好像也这么傻乎乎地，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拼命对他好，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和自以为是的选择。
但现在……我好像看得更清楚了些。经历了自己那点破事，看着方子正和陈默琳这样，还有班里那些人际关系的乱七八糟，我好像没那么懵懂无知了。
“那个……陈默琳，”我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你先别急。方子正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可能……嗯……可能觉得自己是在为你‘好’。”
陈默琳抬起泪眼，里面全是困惑和委屈，“用这种方式？让我觉得自己被彻底否定，被抛弃，这就是为我好？”
“因为他蠢啊！”我忍不住吐槽，“他肯定觉得，只要他离你远远的，那些闲言碎语就找不到你头上，你就清净了。典型的自以为是，自我感动！”
我说着，脑海里却浮现出方子正偶尔流露出的那种……疲惫又孤独的眼神。好吧，也许他不全是自我感动，他是真的觉得那是唯一的路，哪怕自己难受也要走下去。
陈默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我不要这种‘好’。我宁愿跟他一起面对那些话，也不要他这样……擅自替我决定什么是对我好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这女生也许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柔弱。她心里有股劲儿，只是平时被温和的外表掩盖了。
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慢慢成形。我们班的假面舞会……面具……变声器……一个能隐藏身份，暂时抛却现实的环境……
“喂，陈默琳，”我凑近她，压低声音，“你胆子大吗？”
她点点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想不想……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一谈？”我眨眨眼，“在一个他没法立刻逃跑，也没法用那张冷脸吓退你的地方。”
她眼睛微微睁大：“可是……他肯定会躲着我……”
“所以需要点‘道具’和‘伪装’啊。”我笑了笑，“面具一戴，变声器一开，谁认识谁啊？你只要认出他就行。我可以帮你……让他出现在那里。”
“怎么让他……”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我拍拍胸脯，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用“欠我的人情债”把方子正那家伙诓过去了。“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试试？把你想说的话，当着他的面，清清楚楚地问出来。骂他也好，哭也行，总比现在这样自己憋着强。”
陈默琳看着我，眼神从犹豫，慢慢变得坚定，她用力点了点头。
“好！”我打了个响指，“那就这么说定了。道具我帮你准备，到时候你按计划行事。不过话说在前头，机会我给你创造，能不能撬开他那颗榆木脑袋，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你，梓瞳！”她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算是轻松点的表情，虽然眼睛还红着。
“别客气，”我摆摆手，“我也……挺看不惯他那种自作主张的样子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靠在墙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这算不算多管闲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这么做。
我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好像……也曾经这么傻乎乎地，把注意力放在过方子正身上，觉得他那种与众不同的调调挺吸引人。后来我明白了，有些人就像仙人掌，你靠得太近，只会扎伤自己。
而且，世界那么大，干嘛非围着一棵不开花的树转悠？我参加了更多的活动，认识了更多的人，才发现以前的自己眼界有多窄。
成长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变得多冷漠，而是明白了什么值得，什么该放手。我早就不是那个会因为方子正一个眼神就胡思乱想半天的小女生了。
我在我自己的剧本里，活得挺好，是不是主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写得开心。
看着别人因为固执和误会彼此折磨，也挺没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