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据说他们捕猎时的眼眸深邃而专注，瞳孔在阳光下微微收缩，如同两个燃烧的炭火。他们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只有对猎物的绝对掌控和征服欲望。
我咽下口水，手指紧张地交叉揉搓。“狮”与“师”仅有一偏旁之差，几威压却未削减分毫。冷汗顺着背脊滑下，我第一次觉得疏导室的沙发这么生硬。
龚敏老师拿起纸杯走到饮水机旁，盛满热水，随即回到原座上，笑脸盈盈看着我：
“别紧张，又不会吃了你。喝水。”
“现在喝下去会噎着的。”
“放心吧，这次是谈话，不是训话。”
“这二者有何区别吗？”
“我的态度不一样，你看，从刚才起我不是一直笑脸相迎吗？”
“笑面虎其实也挺吓人的……”我小声嘀咕着。
龚敏老师小口抿了杯边的水，还冒着热气，想必是极烫的，老师神经发射般缩回嘴。为掩饰尴尬，连忙抛出话题：
“清楚我们这次具体的谈话内容吗？”
我起身向龚敏老师深鞠一躬表达歉意：“对不起，这次数学卷面考是我自己的问题，但倒也不是发挥不好，只是有些问题对我而言实属超纲，我已经很努力去做了所以也全是我的问题嘛，对不起，我不该找借口，但其实也算是陈述客观事实，是我在这方面真没天赋，不能逼着莎士比亚去搞雕刻……”
一连串的话语听得龚敏老师额头流汗，头疼似的按着太阳穴，徐徐说道：
“偏题了，不过也大差不差，这次是找你聊聊分班的事。”
“欸？”我抬起头。
“你数学一直都是大难处，最近的物理科也有些吃力，你的其余科目虽说拔尖，换做以前还能拆长板补短板的空缺，现在这方法也稍显乏力了吧？”
我点点头，事实也的确如龚敏老师所说的那样。
“要你短期以内平衡各科近乎是不可能的，你的劣势需要长时间去填补，近期你的节奏也出现了问题，导致的结果就是你的分班结果也会被影响。”
龚敏老师放下纸杯，双掌合拢交叉抵于大腿上，收起笑脸，换回平常的严肃。
“我把话说直白些吧，鉴于你目前的情况大概率会被调出二班，校方会根据你的突出学科再次分配你的班级。”
我低下头，默不作声，思考着龚敏老师的话语。
“我现在想知道你的想法。说实话，你做出哪种选择我都不担心。你的其他科目都不需要操心，唯独数学和物理，新班级的教学节奏和难度或许会更适合你”。当然，我也可以硬把你留在本班，只不过那需要你付出十倍以上的努力去平衡。”
龚敏老师身体前倾，看着我的眼睛。
“你是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抱歉龚敏老师，我一时间答不上来，让我回去再多想想吧。”
龚敏老师点点头，也不再多问，放任我离开。
临走前又忽而将我叫住，吩咐道：“回去时顺便喊陈默琳过来，我下一个找她谈谈。”
我点头答应，推开疏导室的门离开了。
…………
夜晚，我躺在自己的床位上，目光呆滞凝望着天花板，电灯边有小飞虫乱窜，绕着白光圈纷飞，偶尔几只装上灯管掉落到身边，我用手拂开。
“怎么了方子正？一脸愁苦样，饭卡丢了？”
“嗯？方子正不是一直那副死气沉沉的表情吗？”
我侧过脸，室友们正谈论着我。
“龚敏老师找我说了分班的事，我在想她说的话。”我有气无力说道。
“今天我也被叫过去了。听从校方安排咯，你其他科不是还不错吗？”
“留下多好啊，这样我们几个又是室友了。”
“但方子正有些方便跟上节奏已经有些吃力了吧？说不定调往其他班才是适合他的。”
“你们简直像我的监护人……”
寝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叶薛一脸倦意地回来了，手上提着满当当的袋子，里面装着饮品。
“怎么叶薛你也一脸憔悴样？”
叶薛没有吱声，从袋子里依次为我们每人递了一瓶水。他今天破例当了次土财主，把我们都惊到了。
“天啊，叶薛你发财了？”
“有些是学妹或是其它女生送的，热情难却，又不好推脱，我一个人喝不了这么多。”
他甚至特意为我递来蜜桃乌龙茶，真是有心了。我拧开瓶盖，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
“那场比赛后你的人气值步步高升啊，这不是好事吗？干嘛表现的这么疲惫，给我用心接受来自异性的馈赠啊！”
叶薛摇头：“只是一两个那还好，人多起来太耗费精力了。”
“被花团簇拥的机会我们还欲求不得呢，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叶薛坐在自己的床位上苦笑：“我才像是花，每天被一群有一群勤劳的蜜蜂围着。”
“这还不好？我们这种残枝败柳只能腐烂在泥巴里。”
叶薛的表情愈加苦闷：“每个人接近的动机和目的一模一样，我太清楚她们的想法，但也不好直接开口揭穿，在对方没有亲自表明意思前那样做倒显得自以为是，但结果总都是那样，同样的话术反复拒绝。每次都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然后委婉地推辞掉心意，看着她们带着失落的表情跑开。就像是陷入了循环，不停做着同一件事，感觉上是到了固定节点打卡上班完成委托一样。这是不会感觉到欣喜的，只会认为是自己的负担。”
我们之中无人开口打断，他挣开约束越说越多，像是把几天的心理话一口气全倒出来。
太受欢迎意味着要不断做选择，拒绝他人可能产生愧疚感，而勉强自己迎合又会积累委屈，这种平衡往往消耗大量情绪能量。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中写过："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是不想失望罢了。"
“那就保留一点自己不被欢迎的自由吧。”我开口说道，“坦白你的真实想法，别想着调和委婉，斩钉截铁拒绝，优柔寡断的人关系最为纠缠，不想因此烦恼就直率一回，给出一个让所有人望而止步的回绝。”
叶薛看着我：“我该怎么做？”
“这由你自己决定，别让自己后悔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