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远总是坐在看台最角落的位置,那里有一小片阴影,能让她在热烈的阳光下保留一些清凉,也能让她在欢呼的人群中保持一点距离。
葵远手中端着素描本,一根铅笔在纸上来回划动。风裹挟着青草气息拂过操场,葵远脖子缩进高领毛衣里,露出眼睛在外。
镜片中反射出奔驰的身影,葵远的目光无时无刻跟随着眼前那道身影移动。
自大型赛事结束后,冷雨泽辞去部长的位置转而由叶薛接替,频繁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更多人被这位阳光清爽的少年吸引。葵远就在其中。
他真挺全能的。葵远见过他在篮球、排球、羽毛球方面的表现,可谓一流,听周围人谈及,叶薛是有资格通过特长进入本校的。可他选择放弃保送,凭着自己本事正儿八经考进了。葵远在校内见过众多有才华的同学,可像他这般出众的倒也没几个叫的上号。
性格,外貌,人际交往,人格魅力,学习能力,运动天赋……各方面属性拉满的六边形战士。葵远经常听徐幂吹嘘那位苏依依学姐的事,谈及她时,徐幂总是一脸崇拜的神情配合着夸张的动作,字里行间都带着敬佩。可葵远不认识苏依依是谁,甚至连她长什么样也没见过。在她眼里,叶薛已经是她见过最为全面优秀的人了。
叶薛正带着球突破对方防线,他的动作干脆利落,相较上次技术又有飞跃性进步,他擅长从过往比赛中吸取经验。
“葵远!你又在发呆了!”徐幂突然凑过来,吓得葵远差点摔了手中的素描本。她慌忙合上本子,然而那些富有神态的速写早已被徐幂瞥见。
“嘿嘿嘿~~~”徐幂撞了撞她的肩膀,“每次你都能在这里画画,原来是在画叶薛学长。”
葵远面色桃红,习惯性咬了咬下唇,这是她紧张时特有的小动作。
“不过坐的这么远,细节方面能看清嘛?”
球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叶薛进球,他掀起球衣擦掉侧脸的汗珠,阳光下腹肌的轮廓若隐若现。葵远迅速低下头,胸腔中的小鹿肆意乱撞。反倒是坐在旁边的徐幂盯着看了许久:“哇哦,叶薛学长的身材真不错呢。”
葵远从脸红到了脖子:“你快别说了,太害臊了......”
“这有什么?”徐幂眨眨眼,“陈默琳学姐不是让你主动些嘛。”
“我这几天已经够主动了吧?”
“送水、递毛巾、遇到就打声招呼或者借着请教问题的名义见面.......这算什么主动呀?胆子大的小姑娘都开始约叶薛学长周末出去玩了。”
葵远把头缩进膝盖里:“这种事太唐突了吧?”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豁不出去别人就豁出去咯。不想拱手让人的话就得来点有竞争力的手段。”
“比如说?”葵远歪着脑袋。
徐幂凑到葵远耳边开始嘀咕:“陈默琳学姐跟我说的,这样做......”
前一周,葵远熬了三个晚上,拆开素描本的精装封面,做成一个手工书盒。自己又手写一封信,信很短,只有五行字,她却来回写了二十遍。同时,他在烹饪社的时间顺手烤了小饼干,这是陈默琳手把手教给她的,刚开始练习了许久,几乎是难以下口的,毕竟跟的师父手艺也算不上精进。好在后面口味有些改善能够用来送礼。
叶薛不久后在自己的书包柜中发现了这两样东西,他打开书盒,看到那封信时表情凝固了一瞬,他如果照镜子,绝对会被自己现在这般冷漠的表情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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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远从未想过能在如此近距离观察叶薛的面庞,叶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葵远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叶薛主动把她叫了出来,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在意料之中。
器材室后面的小路被夕阳染成蜜糖色,葵远站在一棵老槐树阴影里,槐树的花香在这个季节变得太浓了。葵远捏着自己的裙摆,手指关节发白,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她抬头,看着叶薛那双深邃的眸子。
“学长......请问......那个......”
她太紧张了,连心里的想法都无法表达出来。
叶薛清楚她想表达什么,拿出那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到葵远面前。
“这是你送的么?”语气相当平和。
葵远微微点头,一片槐花落在她的眼镜框上,葵远没有拂去。
“里面的书签和饼干,是我自己做的......”
葵远仔细看了眼,那书盒并未拆开,连最表层的包装纸都没有拆封的痕迹。葵远看见叶薛眼底闪过犹豫,意识到自己正在坠落......
“费心了,但......”
叶薛眼里的那股犹豫消失了,他抬起头,花瓣落在他的刘海,遮蔽了他的眼眸,阴影覆盖眼角的轮廓。
叶薛的嘴唇一张一合,缓缓吐出几个字。葵远的嘴唇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世上有如此刻薄又温情的语言,能在一瞬间扼杀掉她内心所有的恋慕。她急速地下坠,如同槐花瓣那样,风中摇曳,又落进泥土里。
“这样啊.......我给学长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呢。”葵远发出一声清苦的笑容,这个笑容让她脸颊发疼。但她好不甘心,自己几个夜晚做出来的东西连看都没被看一眼就被退了回来,那个女孩什么也没做却能在他的心里盘踞那么长时间。
葵远做着最后的挣扎,她微微偏头,用极其轻柔的声音向叶薛请求:
“能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吗学长?”
“......”
“我想知道那是否只是为了拒绝我而随意找的理由。”
叶薛用手指捻下眉间的那朵花瓣,他以前考虑得太多,但他不愿再有所顾虑了,至少现在他想为自己找一个清晰且明确的理由。
他最终还是道出了心里所想的那个名字。
葵远的瞳孔骤然放大又剧烈收缩,她彻底死心了。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出那个问题,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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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远坐在楼梯上,把脸埋进臂弯,额前的碎发湿漉漉沾在皮肤上,眼睛早已哭得红肿,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咬着手臂不让自己出声,却又漏出一丝轻声哭嚎。
“为什么要这么残酷的对我呢?陈默琳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