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聚集了数量相当多的鸽子，白鸽居多，旁边有专门卖饵料的地方可以用于投喂。陈默琳出于好奇也搞了几包，小小的颗粒状物，她拆开包装往手里倒了些，满地追着鸽子群跑，全都被她的举动吓跑了，没有一只敢靠近。
忙活了半天，陈默琳喘着粗气，手中的饵料一颗也没投喂出去。
“有你这样喂鸽子的嘛？看那气势还以为你是抓它们回去炖汤喝。”
“知道方法你不早说......”陈默琳喘着气。
我让她在长椅上坐下，保持不动，双手摊开亮出饲料：“想象自己是一座雕像，让它们放下对你的警惕慢慢靠近。不要太兴奋也会吓跑它们，要像基督耶稣爱戴世人那样温柔的对待它们。”
“难道就这样一直坐着等着它们上门嘛？”
“你选的嘛偶像......."
我坐在她旁边，和她一同等候着，为打发无聊的时间，又找了些无厘头的话题聊起天来。
“所以你分班的决定想好了没？留下还是去其他班？”
“你怎么选？”
“你要是留下我也留下，你要去其他班闯江湖作为你的好哥们也可以跟着一起啊。”
“笨蛋，我去其他班是出于自身优劣考虑，你在本班的成绩本身就很稳定跟着去干嘛。凑热闹也别拿自己的未来看玩笑。”
“喂，你的那些优势科目我也不弱的好嘛，随便突击一下轻轻松松超过你。”
“换班的理由呢？只是为了和我同台竞技？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不信我们试试，打个赌，一年之内我必超过你，赢了你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我不希望你拿这种事情作赌注。”
“拜托，我敢赌说明我有把握啊。”
“.......”
“怎么不说话？嘿嘿，怂了吗？你果然还是忌惮我的实力嘛，要不然现在就认输吧，我就当......”
“陈默琳。”我直呼她的名字打断她想使用的激将法。“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必须用万分认真的态度回答，不必立刻给出答复，但你务必经过严密的思考。”
陈默琳被我突然转变的性情吓了一跳：“干嘛突然这么严肃啊......”
“只要你作出这个回答，无论是打赌还是其它什么我都答应你。但如果你的言语中有一丝敷衍任何赌约我都不会承认。所以我希望你把这个回答当成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某种程度上它甚至代表了你的真实想法。”
陈默琳咽了咽口水：“那好...你问吧，我准备好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正经而严肃的发问：
“从初识到现在，我们始终走向某种更奇怪的默契，对你而言，我们这种特殊的联系该怎么解释呢？”
陈默琳的眼睛里有一丝慌乱，她低下头，比平时更加沉默，脸上的表情也比平时更加难以读懂。我不清楚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只希望那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给出的回答。
我从未如此正视过这段关系，好几天晚上在内心问自己如何看待这种默契始终给不出清晰的答案。
我以为自己是和那时看待琪伊的情感一样，只是暂时且不安定的，自分开后便会不了了之，也没多去想。
但事实证明并不一样，陈默琳不是琪伊，她和琪伊两人完全不一样的个体，无论两段情感再怎么类似也存在着本质区别。
我一定是对陈默琳产生了另类的看法，甚至为此不自知。欺骗了叶薛，也欺骗了自己。我始终不敢承认这种默契，但其实心知肚明就是那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她是否和我有着同样的情感。日常里和她在一起时拉不开的距离感让我无法判断我们在彼此心目中扮演的角色。玩笑话、相互的打趣、偶尔的关心和安慰……越是亲近越是迷茫，迷茫到我只能通过“询问”这种最远古最朴素的方式知晓她的心意。
许多人都评价我是个阴险的人，用阴险手段损害别人利益的事我做过不少。为了达成目的手段不光彩我也会用，我就是这样糟糕的人。
只要你一句话，我宁可背叛所有之前给予承诺过的人，哪怕遭受冷眼和讥讽。很多次我的阴招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这次可以是你。
如果那只是我的自作多情，也请你用一句话彻底打消我的顾虑。给我们这段模糊不清、不远不近的关系给出一种清晰的定义。
告诉我，那只是出于朋友间的默契。
如是，我便放手去做了，将自身置于风暴的中心，以此换取你那边的平静，免于遭受往昔的苦痛。
在那之后，我会彻底离去。
许久之后，陈默琳抬起头，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欲言又止的样子，抿了抿嘴唇。忽而转过头来，给出她的答复：
“当然是挚友啊，最知性的朋友，独一无二的知音。”
说完又露出一丝俏皮的坏笑：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父子吗？”
我勉强配合她挤出笑容：“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看来果真是我自作多情了。
即是如此，我只需做出挚友该做的事便是对你的负责了么。
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我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正在凝固，赶紧恢复成她所熟悉的面瘫脸。
我们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却已身处不同的地方。
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堵死了我最后的执念。
夕阳光像蜜糖般融化在广场的石砖上，沉默的我们似乎已成雕像，鸽子不再惧怕，飞上陈默琳的手臂，开始啄食她掌心中的饵料。
陈默琳惊呼这从长椅上站起来，向前方走去。越来越多的鸽群向她靠拢，将她围住。
白鸽化作流动的云霭，无数羽翼在空气中划出银亮的弧线。陈默琳的裙摆绽开成蓝铃花的形状，鸽群环绕成活动的珍珠帘幕，她是中心最莹润的月光。
陈默琳仰脸笑起来，高举起双手播散饵料围绕鸽群旋转：“看啊方子正！看啊！它们真的靠过来了！拍照！记得给我拍照！”
我拿起她喜爱的古典DV机将镜头对准她。
绒羽从空中飘落，落在她的发梢，我眼中的她永远定格在这一刻，画片中的她女神般唯美，所有鸽子翅膀都变成了半透明的质地，化作她身上的裙衣。那笑容唯美的令人动容，世界都该为之倾心。
可我摸着自己的心脏，可怕的平静，无论如何泛不起一丝涟漪，宛如一滩死水。
我心静如死水微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