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雨山区，布鲁峰，松布城防军的前哨站。
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是这样，下着混杂了冰晶的大雪。这些雪落到地上后又会以极快的速度融化，哪怕雪下得再大，也不会有积雪，只是一切都会变得湿漉漉的。
阿尔在接到于雁飞的通讯后，马不停蹄的飞奔而来，只花了不到一小时，他就已经浑身雪水的到达，找到了于雁飞。
于雁飞坐在山崖边上的一棵，在冰雨山区里很少见的常青树下，那里还有一些军方的瞭望设备，还搭了个小棚。
见阿尔到来，于雁飞从大衣内侧拿出一份文件，一把阿尔拉过来，毫不留情的拍到他的胸口。
“你让我调查的事情今天总算有了些眉目，自己看看吧。”
“我觉得你说的更容易懂一些。”
“你以前真的是文官吗？怎么文件也读不懂？”
于雁飞有些傻眼的看了一下阿尔，感觉到了他此时确实有些疲惫，自己清了清嗓子，说出了结论。
“爱丽丝的记忆确实有不合理的地方，而且还不少。”
“果然吗。”
阿尔内心多年以来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却不是想象中那样平稳。
“根据上次在记忆水晶里提取到的记忆来看，不合理的地方很多，光是最开始联邦军队屠灭精灵这一点，就已经说明有篡改痕迹。我相信你应该也知道吧，四十多年前的铁树战争。”
“当然。”
拥有几乎无限生命的伪神会见证许多事物变化，阿尔也是其中之一。
在自己还是一位占星师的时候，碰巧在精灵之森休憩的他就被卷入了这场战争。
那场战争打得是挺惨烈的，度过长久和平岁月的精灵族完全不是备战许久的联邦的对手，最后被完全赶出了森林，然而森林的焚毁导致联邦的战略目的完全没有达成，最终是一个双输的结局。
和如今奉行人类至上主义近乎癫狂的联邦不一样，那时候的联邦还是个正常国家，战争目的也是为了夺取精灵手里的树钢，而不是灭族。
如果做出了屠杀平民的行为，那时候还存在的联邦军事法庭会毫不犹豫的处死这些违反战争法则的士兵。
但是，还是有漏洞。
“我知道，如果有些联邦部队私底下这么干，而且没被发现也会是一个原因。我还查了下爱丽丝在当时的情况，却发现她所说服役的圣树骑士团早就在一百年前就解散了。”
“如果从王室近卫这方面看呢？”
“那问题更大了，根据我调查到的结果，这个王室近卫这个组织根本就不存在，那是精灵族流传的通话中的幻想人物。”
阿尔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惊讶于爱丽丝曾经跟自己说的很多事情都是假的。
自己这么多年都被蒙在鼓里？
见阿尔脸上那副复杂的表情，于雁飞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文件撕了个粉碎，看着它随风消散。
“我知道，你很困惑，阿尔，我也很困惑，爱丽丝一直所说的背景跟自己真正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是谁都会迷茫。”
“我没有感到迷茫，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么，假设，假设我找到的这些都是假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我的调查和推测本身就是个错误，找到的一切线索都是错的，最后得出来了错误的结论；二，爱丽丝留下了错误的线索，记忆由自己进行了篡改，防止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说完自己心里所想的两种猜想后，于雁飞话锋一转。
“不过，阿尔，有一些事情是真的，那就是她确实是依赖着你，她想和你一起旅行，在旅行途中找到失去的记忆。”
“啊？”
“不过嘛，根据最近的观察来看，爱丽丝并没有那么在意那些失去的记忆了，她现在……更想和你在一起，一起旅行，一起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真话？”
“我的情报还能有假？”
说着，于雁飞开了罐果汁，在风雪中慢慢品尝。
另一边，阿尔倒是陷入了头脑风暴。
不是对那些情报，因为他知道，如果于雁飞真想骗自己，那现在早就入套了，阿尔更在意的是爱丽丝的感情。
终于啊，这么多年了，铁树总算开花了！
虽然阿尔自己有些自我感动，但是于雁飞只是默默看着阿尔，满是无语的小酌几口随身携带的烈酒。
他当然知道阿尔所谓的感动是怎么一回事，想表达自己的情感，说出来是最好的方式，可是……
“一起旅行”这种话怎么看都不像是表达喜欢的意思吧！
“你还真是厉害。”
“哪方面厉害？”
“各个方面。”
于雁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酒劲上来了，但不多，还能维持自我意识。
风雪中传来引擎的轰鸣声，阿尔刚抬头，便看见一架城防军的垂直起降战机拖着蓝色尾焰飞过，去向山的另一边。
山崖下方，是总算停下蔓延脚步的沉睡森林，离这座哨站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地面上爬满了猩红的菌丝，这里的寒冷让它们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那架战机大概不会回来了，一百次里面能有一次能回来都是奇迹。”
“伤亡这么大，为什么不停止这种疯狂的行动。”
“因为不能，阿尔，你知道就在风雪另一边，山的另一边，有多少感染体吗？有多少它们的巢穴吗？如果不这样，恐怕不到一天，冰雨山区就会变成猩红山区了。”
“我记得对外宣称，这里的寒冷让感染的脚步都不得不停下来吗？”
“只是宣传而已。”
于雁飞把酒壶抛给阿尔，阿尔一手接住，然后小酌几口，仅仅这样，滚烫的酒液流过喉咙后，浑身都暖和了不少。
于雁飞依然说着病毒的事情。
“这座哨站内的驻守士兵都是自愿来的，虽然黑潮说可以让幽灵战士代替守军，但是城防军那边谢绝了，而且根据净化者的最新情报，出现了一种能大范围干扰电子设备的感染体，幽灵战士恐怕也不能抵抗。”
“也就是说，这些自愿来这里的城防军死光了，后续又没有人愿意再来的话。”
“那就只能由黑潮接手，或者干脆放弃这里了。”
“想当年，谁知道病毒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就不组织北伐了。”
“感慨这么多也没用，阿尔。爱丽丝的事我会继续调查下午，不过嘛，我觉得再查下去也没有意义。”
拍了拍肩上的积雪，于雁飞难得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啥？”
阿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合着你这么严肃，问的问题这么沙雕……不对，好像是挺重要的。
一瞬间，阿尔立马回到现实，注意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我听说昨天塔里斯都跟梦雁表白了，虽然被扇了一巴掌，但是最后还是成了。”
“所以……等下！塔里斯成了？那岂不是说……”
“对，咱们男人帮里，只有你一个是单身狗了，还是肉放在嘴边都不敢动的那种。”
“有必要这么调侃我吗？”
“那当然了，作为小弟，大哥的幸福肯定是最重要的。”
“你还说，男人帮里最先结婚的不就是你这家伙吗！”
“那只能怪大哥不努力了哦。”
于雁飞低声笑着，狼耳忽的一抬，仿佛发觉到了什么，两手伸进大衣内侧，掏出了昨天刚买的银鹰冲锋枪。
“不说多的了，有工作要做了。”
不远处，城防军火急火燎赶往围墙上的工事，密集的枪声开始在风雪中奏响送终的曲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