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家惨案最大的受害者当属二小姐戴茜,作为瓦尔德血脉的唯一继承人,她要被迫承担振兴家族的重任。
以前在赌桌上我被戴茜嘲笑过几句,倒也没放在心上。这个姑娘虽不是什么绝代佳人,但气质很出众,而且戴茜绘画天赋极高,当真是卡城一大才女。她的彩绘作品在拍卖行能炒到上万柯,属于一线水准。
如果一定要在戴茜和德芙这两个“二小姐”之间选择一位做自己老婆的话,选戴茜是比较正确的。因为德芙的败家程度相当严重,我跟她出去玩一天,很有可能花掉一万柯。去过德芙的闺房就知道,她高价订做的奢华服装能装满五个大衣柜。
根据瓦尔德家的传统,女人是不插手生意的,平时搞搞交际圈就好,等到25岁就嫁人了。让戴茜掌管家族事业,简直是强人所难。
“苏辛格,我有点好奇,假如二小姐戴茜也死了,那瓦尔德家族应该交给谁管理呢?”
“要是真像你说的......卡城商界就要大洗牌。”
“什么意思?”
“布冯没有孙子和孙女,只有戴茜有权继承遗产,所以一旦戴茜出于某种原因无法继承遗产,那么瓦尔德家族的所有固定资产都会被拍卖。”
“拍卖?!”
“对啊,他们的庄园、工厂、商店、酒店等等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政府公开拍卖。不过比起这种事,我更感到疑惑的是三少爷雷登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
苏辛格看了我一眼,他是猜不到雷登绑架薇薇这件事的,我表示雷登那种小少年离家出走很正常,施耐特家的卢克不也是年纪轻轻就出去瞎闯嘛。
现在戴茜名义上虽然是瓦尔德家的执标者,但卡城商界的人都心知肚明,仅凭一个不谙经商的弱女子是无论如何都扛不动瓦家大旗的。其实只要布冯和布瑟曼一死,瓦尔德家的威望就基本归零了,以前向瓦尔德靠拢的小商人要么倒戈,要么就是摇摆不定。
瓦尔德家族的领导体系是高度集权于一人,即使布冯没出车祸,等以后他老了,也只会让布瑟曼继承他的位置。无论家里有多少个孩子,只能培养出一个真正的精英。然后所有家族成员以这个精英为核心,各司其职。
如此一来,领导层的决策力度会空前强大,只要其余人保证执行力,瓦尔德家族就是铁板一块,牢不可破。可惜到了布冯这代,偏偏出了二少爷这个不安定因素,高度集权的缺点也暴露出来。如果“国王”死了,手下的“小兵”就会变成没头苍蝇,更无法接替“国王”的位置。
布冯老谋深算,对于自己的后事肯定也有安排,但他却没想到二少爷的夺权。
我的PEBC则不同,大家自由合作,自由进退。如果你不想在PEBC的旗下,完全可以撤资退出,反正我没从这个商人同盟中获益,成立“泛东部商业共同体”仅仅是给东部地区的商人们一个建筑框架,添砖加瓦要靠每个人的努力。
“瓦尔德家族灭门惨案”发生后第六天,崩溃的预兆不断出现,曾经庞大的商业帝国如今已是伤痕累累。每天营业额能达到15万柯的瓦尔德旗舰店,现在惨不忍睹,比我去年在卡城开店的时候强不了多少。
我想到了现实世界里的股票,某一家公司的股价暴涨或暴跌都是有原因的,瓦尔德家现在就是一条直线跳水的绿色线条,只恨异世界没有跌停限制。
顾客们开始不信任瓦尔德旗下的商店,毕竟爆出了那么大的丑闻,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戴茜现在又没有公开发表声明,稳住局面,给人一种等死的感觉。
这个把我按在地上摩擦,用各种肮脏手段羞辱我,威胁我的大家族终于要倒了,我是不是应该欢呼雀跃呢?
很遗憾,我不仅不能开心,反倒极度担心瓦尔德家族的命运。
3年前的数据显示瓦尔德家族总资产估值达到了惊人的5.7亿,那么多庄园,那么多工厂作坊,还有卡城数百家店铺,一旦瓦家破产,那么......
数万卡城居民会失业!
一想到这儿,我就不寒而栗,上个世纪我国的“大下岗时代”是父母和爷爷辈口中的噩梦,所以我绝不想听见“失业”这个词。
来到卡城最豪华的波佛特大酒店,门前停着的马车屈指可数,这家店曾被誉为“卡城小皇宫”,是瓦尔德家族的骄傲,如今却显得异常萧条。
或许下个月这几百名酒店员工就要失去工作,他们该如何养家糊口呢?
向苏辛格讲了我的担忧,他则认为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瓦尔德家族的资产被拍卖,有财力收购的商人还是挺多的,但是像波佛特大酒店这种估值达到4000万柯的大地产怕是连苏辛格都不敢买下来。
“如果瓦尔德家真的垮掉,必然会有人失业,但不至于影响社会安定,别忘了政府的存在。再说了,你以为西部的富商们都是傻子吗?”
“你是说西部的富商,比如奥班家族可能来插一脚?”
“对啊,他们以前进不来卡城就是因为我和布冯的存在,现在布冯没了,我自己又吃不掉卡城这块大蛋糕,只能被迫分给他们。”
说到这儿,我猛然意识到瓦尔德家族虽然可恶,但从地理位置上讲,他们是隔在我和西部商人之间的缓冲区。如果没有瓦尔德家族,我就要和西部商人在卡城直接交火。
无论如何,卡利茨姆城永远都是人类商人们厮杀的战场。
其实布冯为了对抗我和西部商人,肯定也是绞尽脑汁,因为我在东部,他相当于东西两面腹背受敌。真难为这个年过古稀的老头子了。
就在我盘算着如何处理瓦尔德家族的烂摊子时,一封邀请函递到了我的面前,送信的人我认识,是布瑟曼以前的佣人。
“二小姐请您今晚到波佛特大酒店顶楼700皇冠厅吃饭。”
佣人说话的语气很怪,他应该不理解二小姐的意思,我也不理解。
“好,我一定会去的。”
就算戴茜不找我,我也肯定会找她,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处理和瓦尔德家族的关系。作为竞争对手,明争暗斗一年多,连佣兵和匪帮都动用了,突然握手言和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以戴茜现在的状态,很难保证她会提出理智的意见。
看着戴茜娟秀的英文花体字,我记起了这位二小姐的容貌。那是张很精致的脸,长发乌黑,结成三股辫搭在肩膀上,蓝色的瞳仁温婉如水。可惜她的嘴巴有毒,嘲讽人的时候非常犀利,但我并不讨厌她。超市开久了,看人的眼光也会变化,我不会因为她在赌桌上讽刺我几句,就主观地降低对她这个人的评价。
想着想着,车夫摇响了铃铛,波佛特大酒店到了。
走进大堂里,服务生的微笑看上去很勉强,可水晶吊灯依旧璀璨辉煌,这种强烈的反差无形中加剧了古怪的压抑感。
我认为魔力驱动的升降梯是异世界最伟大的发明,与现实世界的电梯别无二致,光是这四部升降梯,估计就要花200万柯安装,波佛特酒店的豪华可见一斑。
七楼700号房间俗称“皇冠厅”,当年布冯老爷子的婚礼就是在这里举行的。据说布冯为了讨媳妇欢心,彰显自己富可敌国,通过特殊渠道花重金买到了上一代萨里森皇后戴过的皇冠,并亲手给媳妇戴上。“皇冠厅”也因此得名。
那时的布冯从未想过自己的家族会有今天的惨淡景象吧。
真应了那句LOL俗话:“顺风浪,逆风投。”
推开红棕色的实木门,待到刺入双眼的金光散去,一张超长的洁白餐桌横在面前,长桌的尽头站着的女人就是瓦尔德家二小姐戴茜。
“二小姐......”
戴茜回过头,目光在我的脸上稍微停留,然后向服务生轻轻挥手。
“你出去吧。”
“是。”
服务生关好门,房间里只留下我和戴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会让人浮想联翩,但此时此刻我们二人就像和尚与尼姑,内心静得可怕。
说请我吃饭,餐桌上却只有一排整齐的烛台,虽然就算真的摆上满汉全席,我们也没心情去吃。
“威格尔先生,我为我之前在赌桌上的言行道歉。”
“你还记得啊......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戴茜的开场白透着一股悲哀,她的声带似乎连震动空气的力量都没有,以至于我都开始担心她会不会说着说着就晕倒了。
“那你愿不愿意入赘到我家啊?”
“嗯???”
“开玩笑的,呵呵......”
戴茜笑了,红肿成核桃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被装进纸箱里抛弃的猫咪也不及现在的她可怜。
“入赘什么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随便说说而已,我嫁给你,然后你改姓瓦尔德,就可以得到我家的全部资产。如果我能为你生几个孩子,瓦尔德家的血脉也能延续下去。这是唯一的选择。”
“不不不,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你可以拿起权标,接替布瑟曼......”
“别再说了,这种话我不知道对自己说过多少遍,所以不要再重复了。”
这句话说完,皇冠厅里突然陷入了沉默。半晌,戴茜突然走到一旁的油画架子,将一幅用棉布蒙着的油画递给我。
“送给你。”
“送给我?”
“嗯,等明天再看吧,一定要等到明天。”
“为什么要送我画?难道只是为了把这幅画送给我,才......”
“除了这幅画,我还想仔细看看你的相貌,上次没仔细看。”
戴茜微笑着打量了我一会儿,又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等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作,我可以帮助你,毕竟......”
“请你回去吧。”
我能想到的,戴茜也能想到,可我们谁都无法说服自己包容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