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烦掀起肚饿。
我皱着眉抚摸发出咕咕声音的地方,随后混入了逛街的人流。
这街的繁华远甚我之前在社区所见的街景。没有一个无主的摊位,每个人都面带幸福地交易,游玩。
按理说我之前去过的那出地方该算得上是热闹地段,而现在所处的地方明显只是一处宽敞的船上走廊而已,和那小船舱外的走廊相差无异。
想着,我的思绪忽然被一股混合着番茄和油炸面类的香气勾引。目光看去,那是一家卖章鱼小丸子的摊子。
“我的天哪!”
我双手合十,惊喜地感叹道。
这是我爱吃的。明明在无斯船上是有机会买到的,可之前老是因为各种紧要的事给忘记了。
出于吃不完可以慢慢吃 冷了也好吃的个人道理,我走到摊前一口气把所有口味都点了个遍。
当要付钱时,我忽然吓得抖了抖。
“先生你没事吧?”
绑着白色头巾的老板大叔看着我问道。
“哈哈,哈。没事哈。”
我僵着抽搐的微笑回道。我忽然想起来身上可能没钱。尽管不知当下算不算新的一世,但随着悄悄地晃了晃腿,那轻飘飘毫无重量感的裤兜子告诉我:钱肯定是没有的。
我硬着头皮将手伸到裤兜底。兜中手假搓着,装出一副找钞票的样子。
大概“找”了五六秒。眼看要装不下去了,我心中焦急,想着再没钱可就要跑路了,忽得假搓的手中真搓出了感觉。几张硬挺挺,长方形,颇有质感的纸真出现在了我手中。
我将其一块儿掏出,是三张面额不小的无斯纸钞,我挑出一张面额最小的递给了老板,但找起来还是麻烦。
“哈哈,抱歉,身上带了这几张大的。”
对方笑着抱怨了几句。对着光鉴定为真钞后,找给了我一大把零钱。
我的裤兜子一下子臃肿了。单边鼓起一个大包,看起来很不美观。于是我找了个位子先坐下,把打包袋里的吃的都拿出来放桌上后,把兜里鼓囊囊的钱塞了进去,不透光的米色袋子让我不必担心钱财见光。开吃小丸子前我又给袋子打了个结。
热乎乎的小丸子下肚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脑子有力转动后,我思考起刚才为何会凭空生出钱财来。记得当时心中有想,要是再没钱就得跑路了。莫非这钱是被我催出来的吗?
我试着复盘当时的心情,同时心中急语,但钱并没有再次凭空出现。我不觉得这是个奇异的巧合,曾经的感觉大多数时候都无法百分百的还原,或许得再次经历类似程度的焦急时,我的催促才会灵验。
我边吃边想。不知不觉间,十几盒小丸子被我吃完了。签子无处可戳,我惊讶于我的食量,什么时候自己这么能吃了?
前几世或多或少我都是吃过饭的,所以我确信当下的食量不正常。结合刚才凭空生钱的情况,我估计是集齐了240盏扭灯后带给我的变化,毕竟体验过之前231盏带来的异样。
我起身继续逛起街来。
这街真的很热闹,欢乐幸福的氛围仿佛有实质。我在这洋溢的氛围中穿梭,情绪也莫名地高兴起来。
想着要是在这里住下也挺好的不是吗?现实,不,船喵那边的世界有什么好的,说不定水已经淹没了那边了。
再往上走又有什么用,山终有峰,水确可无止境地涨。
与其回去流亡,在这里住下不是挺好的吗?
有种看不见的东西在诱导我住下。
我清晰地感到那东西说服了我部分的意识,却始终攻不下我现在清醒的部分。
脚步因被说服的那部分意识而放缓了不少,也因我这始终无法被攻克的清醒而没有停下。
终于,我恍然走到了人烟稀少之地。
那种蛊惑心灵的声音悄然散去。
我伸展双臂环顾四周,那热闹的氛围边缘,就在我不远处的拐角之后,明黄的色调似乎还要朝我这边飘来。
我一脸晦气地又远离了几步。
除却那点逸散的明黄,此地是毫无装饰的灰调走廊。
回头看刚才出来的地方,明黄调的地方像是食物香气浓郁到恶心的餐馆厨房。
我深深呼吸了几下。直到肺里感觉没有明黄腻味的空气,我迈步朝向灰调深处走去。
此路似乎无止境。
这船上诡异的路似乎都是无止境。
“呲啦。”
一道细微的漆黑裂痕忽然出现在我刚路过的墙面。
这样漆黑的裂痕我一路见过了许多。
它们出现的时候我的胸口随之会感到刺痛,仿佛同时在我胸口裂了个小口。
我硬着头皮继续走。
就在快要被这膈应人的刺痛折磨得不想走的时候——一个拐角。
前方的拐角之后,随着我靠近,那传来愈发清晰的哭声。
那听起来像是年轻女孩的哭声。
我背贴在拐角那儿朝声音的方向瞄去。
灰色的走廊中央坐着一个白绿驳杂发色的红衣女孩。
她鸭子坐在地上,头几乎要低进地里地哭泣。身上的红衣随眼泪不断滴下血一般的液体,在女孩的周围开拓出一片圆形的深红色区域。
“失控了,不平衡了,它们那边重了,好恶心,好疼……”
女孩忽然哭着说。
我下意识地要抽出撬棍应敌。手刚摸空意识到觉晓给的撬棍在上一世,紧接着下一秒手中握住了冰凉的铁棍子。
“看来是心想事成了。”
我心说,持着撬棍走出了拐角,远远地对着那女孩喊道:“你谁呀!疼啥啊?”
“……”
对方忽然不说话了,接着搁那儿嗯哭。
拿着撬棍的我艺高人胆大,见其不回话,索性直接走到了她面前蹲下,继续问道:“你谁呀,疼啥啊?”
不知是她听力不好,还是她只能感知到她那深红色区域内的东西,这回她回我了:
“我叫,托莉丝,全身,都好疼……”
女孩语气颤抖着回答了我的话。说话时她那小脑袋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
我看见了她的脸。一双在我看来极其美丽的金色眼睛生在了一张满是疤痕的脸上。
我让那眼睛给恍了会儿神,感觉就算旁边有如此恐怖的疤痕我也可以看这儿女孩的脸一整天。
我当即用撬棍朝自己脑袋来了一下,疼痛感让我重回清醒。
“刚刚的那下是你故意的吗?”
我问她。
“……”
“如果连这点问题都不愿意花点力气回答的话,别奢求我会帮你什么哦。”
“不是。”
女孩冒出了两句,而后似乎觉得就这样一问一答不够诚意,还解释了一句:
“我的眼睛,天生,就对事物有,特别的吸引力……”
托莉丝说完这么一长句后随即剧烈地喘着气。
我见此想给她拍背舒舒气,但看到那仿若活物的血衣,又收回了手,自我介绍道:
“我名全三庾,在这船上不知该如何出去了,你是为何在这儿?”
我对于这样诡异的存在反倒是毫无顾忌地用了真名。
“我,不知道,似乎是死了,但现在,比,死还难受。”托莉丝说完缓了会儿,而后接着说:“它们,船上的那些人,它们太吵了,平衡,它们人太多了,超重!”
托莉丝语气越发急促的说,似乎是想一口气说完。
我真怕她说完就噶了。于是抢过话头,让她冷静些,听听我对她抽象的,只言片语的理解。
“你的意思是,船上的那些人太吵了,他们日子过得太好了,这破坏了平衡,而平衡的破坏让你十分痛苦是吗?”
我回想起之前那股诡异恶心的明黄色调,借着厌恶之意猜测道。
托莉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也给自己惊讶到了,怎么一回就猜中了。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我脑中忽然回想起《红鬼来由》里面第二点的话:
“红鬼是无斯船上所谓平衡的产物。因为人们在无斯船上不愁吃穿,宛若天堂,为平衡这种得来何其容易的幸福感,红鬼应之而生。”
“!!!”
我为忽然联想到的东西震惊。
若红鬼是无斯船上平衡幸福感的产物,那我眼前这位一直念叨着平衡的红衣女孩托莉丝不就是——红鬼?
我下意识要后退两步,但看看眼前这样半死不活的托莉丝,不知会对她此刻虚弱的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
“你认识我吗?在我们相遇之前?”
我嘴里飘出这么一句。
托莉丝摇了摇头。
看样子她没有身为那恐怖样子追杀我的记忆,或者说她和那红鬼不是同一个。
我闭目深呼吸将情绪调至冷静。
而在此时,托莉丝主动开口道:“你想出去,我能帮你,在你解决我疼痛之后。”
“……”
周遭一时寂静。
我睁开了眼,对上那对古井无波的金眸说:
“该怎么解决你的疼痛。”
“帮我随性地杀掉一些!替我在这船上游荡十年。”
托莉丝语气忽得激动随即又冷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