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景象她还历历在目。
她那给她讲述勇者丰功伟绩的父亲,成为勇者之后,在外出冒险的时候穿着重甲摔倒栽进牛头人的巨型粪便,活生生窒息而死。
没有人怜悯,没有人同情。
只有在父亲的墓前,哈哈大笑的村民们。
无论是朋友,亲戚,还是以前那些自称父亲友人的家伙。
她强忍着,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但是全村人都大笑着、空气都变成了不正常的笑场。
她终于忍不住笑了。
像是笑起初代将军身旁的勇者被空气呛死。
前代国王身旁的勇者踩到自己制作的陷阱而死。
第七代王国勇者饮酒过度掉进湖里淹死。
她跟着人群放声大笑。
然后泪水夺眶而出,湿透了脸颊又湿透了衣襟。
一直到回到家中时才发现,那不是笑出来的眼泪。
她在哭。
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要哭呢?
为什么啊?
心中不停地质问自己。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过勇者的话题。
……
睁开眼一片漆黑,但脸上却感觉一阵湿润黏稠。
拿开枕头后,窗外刺进眼中的晨光令她感到些许目眩。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逐渐适应从房间窗户射入的,明亮的光线,然后看着枕头上被眼泪浸湿的水迹,她的心中顿时有些怅然若失。
我……又做了那个梦吗……
每当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就有一阵深入骨髓的痛楚攀上心头。
她试图去忘记,也终究无果,将它放置于心底的深处,却又一次次回想起。
只感觉心痛如潮水般涌来,她也只能抱住枕头,强忍着。
待到痛楚褪去,那阵令她难受的窒息感消失,她才从床上起身,简单地洗了洗脸,重新穿上了那身宽大的白色长袍。
她现在所在的房间,是这个地区的冒险者在注册后就会拥有的,特地准备的房间。
虽然房间的面积不算大,但是该有的功能却是一应俱全。
无论是洗漱,还是睡觉,亦或者睡前看会导师留给自己魔法书,都足够了。
她这样想着,刚刚拉开房间的门,就听到外面的喧闹声。
“是你害死了他!”
那声音咆哮着,如同愤怒的毛熊在怒吼,格外大声。
出于好奇,她连忙地走下了楼梯。木质的地板跟着白魔法师的鞋底发出踏踏的响声。
到了楼下,她才发现,勇者倒在地上,而另一旁,是被众人拉开的,昨天还在跟剑士聊天的铠甲男怒目圆睁地看着勇者,像是要将勇者撕碎一般,而倒在地上的勇者也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液,没有试图去反驳或者解释。
“说啊!”
他对着勇者大喊,仿佛是在质问一个罪人。
勇者只是低了低头,没有去回答。
看见他的反应,铠甲男更加愤怒了。
他仿佛有了神力,从众人的束缚中挣脱,压在勇者的身上,铁质的臂铠一次次打在他的脸上,肉体与铁块不断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她看着,明明是打在勇者的身上,她的心却感到纠葛万分。
“明明他是那样的一个家伙!”
男人的声音微微发颤,仿佛随时会要哭出来。
“明明很粗神经却把保护别人挂在心上。”
“都是……都是你这个家伙的错啊!”
一字一句如同锋利的长剑,插入勇者的心中。
“……对不起。”
久久从勇者吐出的,只是简短的话语。听到这句话,铠甲男却打的更加用力,勇者的脸也被打的有些红肿。
泪水在他的眼中打转,几乎要垂落下来。
“对不起有什么用!”
“能让他复活吗!?”
男人的声音嘶声力竭,热泪潺潺。
泪水洒落在勇者的斗篷上,勇者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任由铠甲男将拳头落在自己的脸上。
没有人敢上去劝阻,现在的他就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即使在哭,也给人一种威慑力不敢轻易上前。
“已经……已经够了啊!”
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悲伤,那呼喊让不停殴打着勇者,发泄自己心中怒气的铠甲男将视线转向了声音的源头——
是泪水早已顺着脸颊下落滑落,泣不成声的白魔法师。
铠甲男愣住了。
“这一切明明不是勇者的错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发泄在他的身上啊!”
她大声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