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厌心里苦。
公子倒是自顾自和血巫女跳舞去了,把吴厌就这样留在了冰山一样的佐伊斯身边。人来人往都在用眼神打量着自己,却又不能走开。没见过这种酒会,甚至连酒从哪里取都不知道,以至于手里连个能遮掩尴尬的东西都没有。
佐伊斯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搭救之意。他似是也觉得无聊,解下了腰间的佩剑,双手捧起细细端详。
虽然难以接近,但确实是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他的气质让曾经的吴厌自惭形秽。想到公子说过的话,公子把自己留在这里,是想要让自己破开佐伊斯的坚冰吗?
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但是,要说风情万种的勾引一批lsp那确实问题不大,佐伊斯这种的难度还是太高了。
再说了,公子又没有给我派任务,又没给我额外的好处,我为什么总是要主动替他想这些啊。
这么想着,吴厌为了解闷,索性抛下佐伊斯,转而望向了伯恩大叔那边,桦藤正给教士们引介一个面容和蔼的商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事,看着那商人的脸,吴厌总是觉得心里隐隐的惴惴不安。
正在寻找那不安的源头的时候,视线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一个熟悉的人。
圣殿骑士团的团长,沙利文。
他带着两名骑士,身着全副铠甲,面容冷峻,走到了黎凡塔·佐伊斯的身前。且不说三人铠甲走动时发出的沉重声响,光是那大寻常人一圈的身形对佐伊斯欣赏佩剑的采光的影响,就难以忽视。
可是佐伊斯依然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
周围的人似乎也注意到这一幕,不过也并未过多关注。作为圣殿骑士的团长,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毕竟骑士团支部在负责纳蒂亚伊甸节的治安,最高长官撤回到纳蒂亚的消息也可以说全城皆知,那团长自然也需要作为最高指挥抛头露面担负责任。
地位再高,也只不过是教会的狗而已,这里随便哪个主教都能左右沙利文团长的决策权。所以在场的贵族并不屑于去注意他。
“你还在和那些奸佞鼠辈沆瀣一气吗,黎凡塔的荣耀都要被你败光了。”沙立叶团长语意冷峻。
“哪里来的丧家犬,在这里狗叫。”佐伊斯眼都不抬,淡淡说道。
“扑哧”有旁边的人注意到这边,被佐伊斯刺骨的嘲讽逗得笑出声来。吴厌还没回过神来,原本对沙利文不感兴趣的贵族们嗅到乐子的味道,就像闻到腐肉味的秃鹫一样纷纷围上来。转眼吴厌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无法逃离的风暴中心,不少人都在细细打量着站在佐伊斯身边的这个银发白羽衣的少女,因为都没见过,所以谁都猜不出这是谁。
沙利文也明显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这些自己早已习惯,并不在意,只是担心这边的骚动会被伯恩桦藤那边的主教们注意到。
佐伊斯把手中的剑轻轻转了个角度,系带上的三枚银币掉在地上,把银币踩在脚下。
这一系列小动作,虽然让大家都不明所以,却让沙利文青筋暴起。他知道,这种看起来只是普通银币的东西正是团中精英情报部队的身份牌。他也知道,自己前段时间派出了三名最亲信的手下去调查佐伊斯,毕竟这并不符合教会的规定,所以只能派难得的能以生命彼此信任的人去做。
“父亲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孽畜!”沙利文盔甲下紧握的拳头在颤抖。
听到这句话,吴厌还有些迷惑的时候,耳朵就捕捉到了人群中贵妇们的细语声:“你不知道吗,以前‘团长大人’可是拥有黎凡塔·沙利文这样像人一样的名字的呀……”随后就是一阵奚落的地轻笑。
可是,沙利文所说的‘奸佞鼠辈’又是谁呢,感觉公子虽然狡猾,但也应当不至于被这样形容。圣子就更不可能了,身为圣殿骑士团长,不可能辱骂教会血巫女的。
佐伊斯放下了手中的剑,轻轻地长叹,说道:“你还在叫他父亲……”
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意思,既像是讽刺‘你还有脸叫父亲’。也像带着是少许的吃惊和感叹。
剑拔弩张的态度似乎缓和下来。
也正是在此时,公子带着圣子走了回来。见到这个局面,公子走到佐伊斯身边劝解。同时领会了公子眼色的圣子也拦在了沙利文身前。
血巫女按照教阶是沙利文的上级,这样可以给沙利文一个台阶下。公子身份比圣子更自由,劝佐伊斯也免得众目睽睽下予人闲话。
沙利文很快冷静下来,一言不发地随着圣子离去。佐伊斯也同样沉默,手握着剑鞘垂在腿侧。
毕竟伊苏公子是溜进这宴会里来的,莱茵国议会重新选举在即,他此时在宴会中地露面对于希望国家摆脱教会影响的人来说是一种鼓舞,也有着许多政治意味,所以虽然大多数人都对他的不请自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却不想被教会的诸位主教注意到,以免节外生枝。
所以伊苏公子直接拉住了佐伊斯握剑的手腕,佐伊斯木然地抬头望了望,见是伊苏公子,就任由他将玫瑰誓约夺下。
剑交到雪见手里,“雪见姑娘,我们去送佐伊斯回家。”伊苏公子说道。
随后,趁着围观的人群还没完全散去,就带着他和吴厌从最近的门迅速离开了大厅。
……
“佐伊斯,伊苏公子他让我把你的剑送过来。”
在空无一人的黑暗的走廊中,等待了许久也听不到里面的回应。吴厌推开门,门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眼前的景象也让吴厌的心中暗暗吃惊。
房间里没有开灯,地毯上、桌椅上满是灰尘,连墙壁上的肖像画都不知道是因为褪色还是蒙尘而无法被看清楚。花瓶里插着一段黑色干瘪的花茎,瓶口已经结上了蛛网。
月光从房间对面一面巨大玻璃窗中照进来,今夜的月色清冷,窗外能看到整座庄园,建筑的规制看起来和议会中心十分相似,虽然是一座占地面积相当大的庄园,可是,无人修剪的藤曼肆意攀援,不经整理的花园灌木凌乱生长,地面上杂草丛生,甚至有的地方都难以辨认曾经石板路的痕迹。
只有褪色、风化脱皮得伤痕累累的雕像仍然凝望着昔日的辉煌。
而在更远处,越过几道田野,能望到纳蒂亚起伏的轮廓。
这里正是黎凡塔家族的庄园,外围是城堡般的高墙和圆塔,里面则是对称的几何花园、遮风避雨的连廊、和高大的砌石建筑。
只可惜,窗外和房间里面都一样破败。
佐伊斯披着宽松的长袍,看起来刚刚沐浴过。他侧坐在房间中央的一把裂漆的高背椅子上,肩膀倚靠在椅背上,头就那样低垂着。椅背形成的阴影将佐伊斯大部分的身体笼罩,只有那挂着水珠的金发,仍沐在如霜的月光下。
想不到,白天还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显得神采奕奕的王子,竟然居住在这样的地方,又露出如此落魄的样子。
吴厌捧起手中的剑,递给他。
或许在这整座庄园里,只有这把剑还保持着荣耀的姿态。唯独它看起来被保养的完好,吴厌早在送过来之前就仔细地端详过这件武器,哪怕只是外行也能看得出来其工艺的完美无瑕。从护手笼到剑柄、剑身,从极其复杂精细的玫瑰花茎、叶子,到最重要的花型,全都只是使用一种金属一体打造,而且从造型到抛光都没有任何瑕疵,甚至让人无法想象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工匠使用什么样的方法打造的。
纵然没有任何宝石等等作为装饰,单凭这份完美就足以自证价值的不菲。
公子说,这柄剑在外面的巷弄传言中有一个名字,叫做玫瑰誓约。公子也说,不要在佐伊斯面前提到这个名字。
所以,吴厌也没有冒昧地把它从剑鞘中拔出来过。
一直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的佐伊斯,看到递到眼前玫瑰誓约,才终于有了动作。他接过剑,拄在两膝之间,俯下本来侧靠在椅背上的上半身,探出阴影,把额头贴在护手笼的花纹上。
——就像贴在情人的额头上一样。
怪不得这个家伙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吴厌暗暗想。
佐伊斯垂下的金发遮挡住他的面孔,让吴厌也搞不清楚是不是这样就可以离开了。犹豫再三,还是悄悄向门口的方向后退。
“慢着。”佐伊斯忽然说道。
吴厌停下了脚步。
“你的名字?”
还好,不是什么过于麻烦的事情。
“叫我雪见就好。”吴厌回答道。
佐伊斯一动不动,一息之后,才听他说道:
“好了,你去吧。”
吴厌才这样退出了房间。
(Ps:为了防止教宗沙利van觉得被我骂,我要解释一下,团长沙利文是一个我很喜欢的角色,虽然暂时还没有走进去展开他,但是已经开始对他忍辱负重的铺垫。不能剧透,所以总之是我很喜欢的角色。如果这会儿带来不好的感觉的话,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