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千塔之上，云海披上无尽的皎洁月光。
“圣师，圣殿骑士团团长传来回报，复活的巨龙从星辰山脉附近就失去了踪迹。”
被称为圣师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白发整齐地梳理在耳后，身着一身简单的绸布白袍，领口别有象征最高教权的圣十字纹章，正是圣行教会的四大圣师之一的哲拉姆。
“无妨，我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素材都准备好了吗？”
“请圣师恕罪！需要的奴隶数量上还是有很大的缺口，臣下已经找遍了扶桑的奴隶市场，仍然没能凑齐需要的数量。”那跪在地上的人显得有些紧张。
“放轻松，不碍事。”圣师哲拉姆和蔼地安慰道，“剩下的数量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属下谢过圣师。”他似乎不再那么紧张。
“很好。”哲拉姆站起身来，透过大厅的巨大的落地水晶玻璃望着外面的云海。“你要知道，我们距离人类真正伟大的姿态只有一步之遥了，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我们要坚守着共同的信念，做该做的事……哪怕会让我们的良知面对考验。”
支撑在地面上的拳头握紧了。“我明白！”
“帮我准备一身衣服吧，我要下到扶桑国去。”
……
江水悠悠，层云蔽月，夜深人静，只听闻黑暗中船的明轮推动水波的汩汩声。
船舱里，雪见睁开眼，银色的睫毛微微颤动。身边玲睡得正熟，小巧的鼻翼翕动，雪见的手腕被她勾在怀里，能感受到她轻微的呼吸。
轻轻拨开玲的手，雪见的手腕才获得了自由。
不是说是无人区吗？那船舱外河岸上这些脚步声又是从何而来？
轻轻推开舱门，秋夜的风寒凉，驱散了仅存的睡意。倒不如说其实本来龙也不需要睡眠，只是多多少少基于以前的习惯、以及配合玲和其他人，雪见才会放松精神睡一会儿。
走上通往甲板的楼梯，她望向那大群脚步声的来源。
河岸上有一道蠕动的暗影，至少百余人的队伍，还带着马车，在深夜里一言不发地沿着河岸，向船的反方向行进。他们没点一盏灯，似乎并不想被人注意到，如果不是雪见的龙眸，寻常人大概很难在这昏沉的夜色中察觉到他们吧。
不过雪见的眼睛仅仅借着渗过云层的一丝微弱月光就够了，那队伍带着的马车上，无一例外都是笼子，每个都是一臂见方。每辆马车都能装20个笼子以上，而这样的马车，他们有十余辆。
在玲那里，雪见听说过这种笼子，虽然和狗笼子大小无异，却刚好可以用来将一只奴隶蜷曲起来锁进去，再用铁链固定四肢，就能让奴隶动弹不得。队伍成员装备着各式各样的钝器，而且所有的笼子都空着，看起来是出来抓奴隶的队伍。而且人数这么多，又向着莱茵国的国土去，想必是打算闪电般的劫掠莱茵国边境的村庄。
能感受到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向着船这边飘过来，不过看到船身上的万国标志就缩了回去。
“你最好习惯一下，在扶桑国，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伊娜苏斯的声音。
循声看去，伊娜苏斯就坐在船舷上，望向那河岸边，眼睛空洞深邃，似乎是用灵魂之眼察觉到了那群人的存在。
“嗯，我就是在船舱里有点闷，出来呼吸一下。”雪见回答。“扶桑不是教会控制的国家吗，怎么还是会有奴隶贩子？”
“会有的，只要有人需要，更何况，也不断有活不下去的人不得不成为奴隶。”伊娜苏斯久违地再度见到这场景，有些感叹，“不过值得稀奇的是，为什么要不辞辛劳地跑到邻国去掳掠奴隶……以前从没见过。”
雪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对了，关于恩荣之剑，还有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伊娜苏斯也静静地等着雪见的后话。
“……我变成龙的时候，恩荣之剑就可以取代我那带着毒腺的獠牙，只要把我那水银毒液放在恩荣之剑里面，就可以让毒腺喷出来的龙血被腐化。这种腐化的毒血燃烧的效率比龙血好上好几倍，而且火焰会附着，根本扑不灭。伯恩和我研究了一下之后，我一直都想试一下……”
伊娜苏斯微微一笑，淡淡说：“啊，这样啊，反正我也拦不住你，总之不要在船的附近试就好了，记得把火苗都扑灭。”
伊娜苏斯说完，转头看向雪见的时候，雪见已经消失不见了。她眉间浮现一抹担忧，龙和人，到底还是有着区别，这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
巨大的利益能让人铤而走险，他深信这这句话。那并不算是一种很糟糕的感觉，反而让人从心底感到一阵兴奋……所以他脸上才会留下一道刀疤；所以他也挺以这刀疤为傲的。
“刀哥，刚刚那艘船我们真的不劫吗？”旁边的一个瘦子从队伍里凑上来，“我看船头坐着的那两个小妞儿，生的可真是俊啊！这一趟往莱茵国还要走上两天两夜，抓来给兄弟们轮番玩玩儿，岂不，妙哉妙哉？”
除了这个瘦猴儿，整个队伍都没有人在说话，只能听到盔甲和武器之类的擦碰发出的轻微的当啷当啷的声响。
“猴子，我早就说你得多长几个心眼儿，你人看起来尖嘴猴腮的，眼光却跟只猪一样短浅。我问你，现在行情一只年轻的女奴隶能卖多少钱？”
“将近4金币，如果是未经人事的加倍。”瘦猴儿回答道。鬼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样的奴隶价格暴涨，听说是有神秘的买主，可是什么样的人又会需要这么多呢？真是费解。
“这一趟，我们预计每个人分多少钱？”
“至少十金币。”
“那你去花街逍遥一晚上，一个人独享5个姑娘，什么姿势都玩到爽，花多少钱？”
瘦猴儿好像明白了刀疤脸的意思，低着头答道：“也就……最多十多个银币吧。”
“懂了吧，懂了就给我好好忍着，你表现好的话，等这波行情跌下去，哥带你挑个你中意的奴隶买，哥给你掏钱。当然，到时候咱们都不差这点钱。”
瘦猴儿心里想想，确实，平日的行情价才一金币出头，到时候确实是小钱。
“好，哥，听你的，”瘦猴儿佩服地说道。“不过，送到脸上的妞儿我们要不要？”
刀疤脸顺着瘦猴儿地视线一抬头，发现前方河岸边有着一个银发的身材纤细的女子的背影，就慢慢走在队伍前面，瘦猴儿眼睛都看得直了。
刀疤脸一抬手，队伍都停了下来。几个弟兄顿时明了刀疤脸的意思，解下腰间的棍棒，悄然遁入暗处，向着那银发姑娘围去。
瘦猴儿也反应极快，“老大，我去去就来，您放心，真是个雏儿的话，我肯定留着赚钱！”说罢，就跳起来向着那银发少女蹿去。
“小妞儿，这大半夜的，可不兴一个人在外边儿瞎逛啊！”张开双臂，就从背后向着银发少女张开怀抱，“小爷我好冷呀，快来帮我暖暖身体！”
“好呀！”姑娘的声音好像那铃儿一般好听，听的瘦猴儿心都酥了，这近在咫尺的香软皮肤，那已经沁到鼻子里的甜美香味，这可叫人怎么忍得了啊……
轰！强烈的气浪将瘦猴儿和一众潜伏在暗处靠近的匪徒都向后掀飞，也让大部队都睁不开眼来，撞在一起跌倒在地乱作一片。
等他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云翳的阴影之下，一头硕大的巨龙昂起头颅，龙眸里含着清冷的光辉，光是龙的体型就快有他们车队前后那么大。
瘦猴本能地就想后退，手无意识地在身后支撑着、扒拉着试图挪动身体。可是他身后就是倒在一团的同伴，慌乱之下，反倒使得众人纠缠在一起。
龙张大龙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匪徒们耳边都能感受到那劲风，飞叶从身后向前掠过，甚至能将人的皮肤割伤，龙的胸口膨胀了一倍有余。
风息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跑？已经来不及了。
龙首昂起，先是一团带着锈腥气味的黑色巨涛汹涌而出，遮蔽了他们头顶的整个天空。在下一个瞬间，一道赤色光芒在那气雾中心被点亮，随后一发而不可收拾，像暴雨中的雷电一样飞速分裂蔓延，随后将黑色的巨涛的每一朵浪花都点亮，赤红渲染了目之所及的一切，仿佛末日来临一般。
随后，那遮天蔽日的火云就这样压下来，赤潮将整个车队席卷吞没。许多人影惨叫着奔跑出火焰的范围，向着水边跑去。可惜，那火焰就如同附骨之蛆，只要沾染一瞬，就一直黏附在人身上，跑不到几步就倒在地上化为焦尸。
火焰持续了一阵子，直到那些腐化的龙血都燃尽了才慢慢平息，龙就一直守在那里，确认着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渐渐收敛的火苗中露出了一些车轮轴和笼子的钢铁残骸，其他的就只剩下焦炭。用翅膀将残骸都扫进河里，龙振翅起飞，黑魆魆的夜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回来了？”伊纳瑞斯听到脚步声，一抬头看到了空中正在散去的飞灰，和从飞灰里走出来的雪白身影。一边打招呼，一边将手中的毯子递了过去。“怎么样？”
“比在远古荣耀之都烧蜘蛛的时候好，好很多。”雪见的声音有些低沉，她只回答了吐息的效果。
“振作点，”伊娜苏斯玩味中带着一丝冷意，“雪见姑娘，你可是复活的最后的巨龙，你要保护的还是教会最天才的出逃血巫女，烧掉这点人就消沉可怎么行？”
“这种事情，如果可以，我再也不想做了。”抛下这句话，雪见转身走回了船舱。
伊娜苏斯望着雪见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行的，又是龙、又是人，雪见姑娘，这样的你早晚有一天会自我毁灭的。”
……
重新躺回自己的床上，熟睡的玲似乎也有所感应似的，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呼吸在雪见的颈边痒痒的。
可能是太冷了吧，雪见把玲身周的被子缝隙都塞好。
刚刚望着那自己所制造的熊熊火焰时的心情，又重新浮上心头。
首当其冲的是对那些奴隶贩子的丑恶嘴脸的……仇恨，可是这很奇怪，雪见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毫无负担地摧毁他人，可是却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仇恨过。
现在的自己明明觉得这种仇恨毫无意义，以前的自己也早已因为习惯而麻木。那时心底的仇恨却那么灼热而清晰，甚至不止于人类的丑恶，乃至对一切造物的丑恶的仇恨，还有……对自己的仇恨。
从那仇恨中进一步孕育出来的是一种快感，将不完美的一切都毁灭殆尽的快感，这种快感也像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像是在从废墟中苏醒的那一刻就铭刻在骨子里的，是因为变成了龙吗？还是只是挖掘出了隐藏的本性呢？
这些雪见都不敢再往下想，因为最后一种感受，是恐怖。
当那种仇恨和快感在内心肆无忌惮地盛燃得时刻，恐怖，也在阴暗的地方潜滋暗长。
恩荣。
雪见能感受到，恩荣的根系在那火焰的滋润下向着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深处扎根，那些根须无孔不入、无法阻挡，而且一旦根须扎下，就牢牢地和自己连接在一起，永远都无法拔除。
还好这次一切都甫发即收，只有一些细小的须尖从恩荣之剑在灵魂中的位置伸了出来。但是如果自己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并不是不能使用那更强大的吐息，只是不能让内心被仇恨淹没。大概为了保护玲而使用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反之，如果是出于仇恨的快感的话，哪怕不用吐息，单纯的尖牙利爪的屠杀也足以使自己陷入疯狂。
雪见将怀中的玲抱住，保险起见，至少一段时间内都暂时避免龙形态吧。
目光飘向舷窗外，云翳渐散，月辉茫茫而下。船慢慢驶过最后一道山峡之侧，前往就是一片一望无尽的平原、和尽头的鸣海，已经可以看到河流前方的入海口处，那遥远而又璀璨的御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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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1，简介一下小说里的货币：
上下级兑换率都是20：1金=20银、1银=20铜、1铜=20骨
实际价值的参考：1骨约等于4园（我们熟悉的货币单位）
2，补充一个纠错，上一话看地图的那个场景，忘记放上这样一句话：“……在天昭城一侧，有一片不属于扶桑国的国土，上面标识着，那是圣行教会的教皇国，只有一座巨大的城市-奥古斯都堡。”已经提交修改申请，需要审核。抱歉！
3，感谢今天你要来点兔子吗送的月票！也要感谢之前鹿鸣星曦、教宗沙利Van、海利雅莎亲玉的打赏！不过我是工作之余写的，下班写到凌晨的样子，很难爆更，就以后努力为各位写出更好的质量吧！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