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
这种感觉好像之前还经历过。
回想一下，归云岫……鸣玉坊……靖海间，一间能从开窗望到鸣海的六叠室……后面的记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这次和在扶柳街的时候不一样，既然都已经和伊娜苏斯他们知根知底，雪见也没有必要再在酒杯里面玩什么见不得人的小技俩。就算喝不过东北山东内蒙那仨舍友，可是好歹也是醉生梦死过，和一般人比起来，多少还是对自己的酒量有点自信。
却忽视了，酒量似乎是基于身体素质的，而现在雪见的这具身体……自己有喝完那第一杯酒来着吗？
稍稍睁开惺忪的眼，却发现自己身在伊苏公子的怀里，锦被隔绝了寒意，在温暖狭窄的巢穴中，是柔滑的肌肤之亲。
雪见的脸瞬间一抹绯红，努力想要挣脱那臂弯，却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抱枕一样被牢牢骑住，脖子也被伊苏的双臂勾住，根本没有办法逃开。伊苏公子似乎被雪见的动作扰到，更是蜷缩紧身体，那带着淡淡香味的呼吸从雪见耳畔扎进了颈弯里，伊苏的嘴唇像是两条柔软的小虫贴着敏感的后颈，随着呼吸蠕动。精灵的尖耳也竖起来，反复拨弄着雪见的耳垂。
“呀-”雪见情不自禁眯起了起雾的眼睛，努力忍住要冲出口的声音。
忽然听到床尾有什么声音，一抬眼，却发现玲在房间门口镜子后的虚掩处向里面窥望，一对上眼，就扭头离开了。
冷静，我要冷静。雪见对自己说着，虽然柔软了一些，但这只不过是鲁班锁、或者孔明锁、或者华容道，我只要心平气和地把这些解开，然后就能出……呀！
伊苏忽然紧紧将雪见抱住，双唇也贴在雪见的颈窝**起来，从后颈慢慢到耳后，轻轻咬过耳垂之后，又缓缓地滑到锁骨之间。
身体仿佛不受雪见控制了一样，不由自主地配合着伊苏的**而动起来，我的身体真的有那么美味吗，为什么在睡梦里都要这样津津有味的品尝啊！
正在雪见终于要忍受不住，打算全力一把将伊苏推开的时候，伊苏的怀抱却自己松开了，带着一抹似是而非的满足的笑容，转过身去面向了床的另一侧。
而在伊苏背后，感受着侵入被窝的丝丝凉意，雪见把被端揣进怀里。颈间还萦绕着温暖的余韵。等了好一阵子，背上那酥酥麻麻的感觉才渐渐退去。看着公子的背影，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
干净的衣服被折叠整齐，就放在床侧的红木凳上，似乎是为自己所准备的。环顾房间，才隐约记起，昨天自己似乎一边胡言乱语，一边被公子搀扶着穿过玉鸣坊后门，从钢铁迷宫中绕了半天，回到了在这御守城开设的万国珍宝屋。
对镜穿衣，颈边已经泛起红痕，抚摸着那红痕，刚才的感觉又在隐隐浮现，雪见连忙晃晃脑袋，把那感觉驱逐出去。
这次的衣服就看起来不再是礼裙，更接近一般的常服，虽然花哨了些，至少露出度少了许多，暗红色的丝绒胸衣连接着鱼尾摆线的长裙，裙摆下面还有着一层白色雪纺内衬。将衣服翻来覆去半天，雪见才领悟了穿着它的正常方式。记得公子昨日酒席上好像是说过，今晚要去参加钟萃赏，这大概就是为那时候准备的衣服。
拿起最后的束腰，却发现下面自己的那把旧匕首已经被换过，崭新的刀刃看起来轻薄、纤细又锋利，雪见也重新将它藏在裙下。
一出门，才发现玲并没有走远，而就在廊道转角处等着。
“那个胖大叔，说今天约好了要和主人出去，让我过来叫你。”
玲低着头，看不出她的表情，说完了就扭头走掉，也没有给雪见留下回答的机会。
胖大叔，应该是伯恩吧。
环顾四周，实在是记不起昨晚怎么回来的了，又该去哪里找伯恩呢。宿醉的头痛让雪见扶住廊道一侧的扶手，墙面的漆面有少许脱落，露出金属的质感。这万国珍宝屋，应该也是在重楼区的某处吧。
忽然，雪见的耳朵捕捉到走廊尽头传来的，有节奏地金属相击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捶打什么东西。循声过去，推开一扇门，赫然是一间由仓库改造而成的宽敞工作室，里面用木头和铁条潦草地钉在一起，拼成了一个拱形的骨架。
“是雪见姑娘吗？”伯恩从骨架后面探出头来，手里拿着布尺似乎在测量着什么东西的尺寸。
“这是？”雪见望着这几乎填满房间的骨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伯恩将布尺缠在手腕上，绕到房间的这一侧，“昨晚上不是……可能姑娘不记得了吧，伊苏公子聊到很想感受飞在空中的感觉，姑娘说只能用爪子抓着太不雅观了。后来我就想着帮雪见姑娘做一副鞍，这样等到了离开扶桑国之后，姑娘也方便带着玲移动。”
仔细回想一下，昨天晚上似乎确实听伯恩说了这个想法。
“我听玲说，我们约好了今天要出去？”雪见问道。
“对，”伯恩却显得拘谨起来，“我这中年男人，大概就是你们年轻人口中的直男吧，给女儿买礼物，女儿也从没喜欢过，所以，就想让雪见姑娘今天一同去挑选皮料。雪见姑娘你看——”
倒是理解了伯恩的意思，虽然也能理解，伯恩可能因为之前那一夜的愧疚、尴尬、或者感激而想要送自己些什么，也大概没有什么不纯的心思混杂其中。可是自己也没有理由接受伯恩这么用心的礼物，感觉就像是被当作女儿看待了一样，所以说笨拙的老男人表达感情的方式实在是过于沉重了啊喂！
但是看着眼前的骨架，这家伙显然是从早上就起床一直在鼓捣了，如果拒绝的话，未免显得过于不近人情。好歹也是从同一个世界过来的人，虽然是个大叔，虽然是个大叔，看着伯恩那小心翼翼的小眼神，还真不好意思拒绝他。
更何况也不想像小时候过年时的亲戚一样，撕扯半天。龙鞍确实是一个周到的想法，以后如果抓着玲起飞，舒适度暂且不提，万一遭到猝不及防的攻击，玲的身子落到自己的爪刃上，可真是追悔莫及。
“好呀，我随时都能出发，大叔你呢？”雪见甜甜地笑着应答到。
……
雪见在伯恩的带领下，渐渐向着钢铁森林的深处走去。这里面街市的规模和复杂度都很惊人，上上下下街道就有十多层，每层街道之间还有许多三四层的楼栋空间，蒸汽升降梯四处都是。
由于遮天蔽日的蒸汽，导致即使是正午，这里面也十分昏暗，上层还好一些，越往下层越像是深海一样，不得不整日都点起星星点点的油灯。归云岫差不多就位于中层偏上的位置，再往上去的路口，大多都被守卫把守着不允许一般人通行。
伯恩也只是带着雪见从平层向着钢铁森林与山体连接的部分走去，沿途大多数是密密麻麻的公寓，在这正午也是冷冷清清。很快就抵达了通向山中洞穴的廊桥。
走过廊桥，这是一个几乎凿空了整座山体的自然洞穴，洞穴里面赫然是一片热闹的集市，一排一排的摊贩和灯光，卖着各式各样的器具、布料、皮料等等，看着摊贩后面的区域停着的载货马车和堆积成山的货物，似乎这里也有马车通行的道路连接到山体外面。
山洞里也有一些金属构造作为支撑。只是这里的这些构造显得相当古旧，比外面的那些机械高塔要旧很多，尽是些红铁绿铜。
光是各式各样的服装商店就有好几排，有着各种异域风格的衣服，让雪见的眼睛都移不开了。然而伯恩却带着她直接从各式摊贩中穿行而过。
“我们不在这里买皮革吗？”雪见的目光移向了那些皮革摊贩。这里的革料一沓一沓地铺在垫高的防潮架上，防潮架虽然只有一个台阶那么高，但皮料却堆到了人那么高的高度。
“这里只是要买到老城区的普通货的集散地。想要给雪见姑娘制作鞍的话，这样档次的材料可是不行的。”伯恩解释道
“那我们要去哪里呢？”
“我们要去见一个人，他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是大叔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带着我从一贫如洗差点沦为奴隶，渐渐走到现在这个模样的人。”看着伯恩的神态，这个人他似乎相当重视的样子。
说着，伯恩带着雪见走向了整个山洞中显得最为陈旧的一片区域。这里有许多十步宽的洞道，里面用锈成绿色的铜柱支撑。在两条洞道的入口。有一扇气派的铜制大门，被磨出锃光瓦亮的黄铜色，大门上方的标牌，赫然写着猎龙人协会的字样。
“就是这里了。”伯恩说着伸手扣了扣门上的铜环。“我是伯恩，求见夏洛特·金朵希！”他朗声喊道。
过了一息，门口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叩响，随后就是一系列机械锁齿打开的声音，最后一声咔哒的同时，门中间也打开了一条缝，随后在链条和齿轮的驱动下缓缓打开。
“好了，名单和明细你们也拿到了，这些人可不会自己把欠的钱交出来，酬劳也不会自己跑到你们的钱包里，动起来吧朋友们，去做你们最擅长的事！”油腔滑调的男性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群膀大腰圆表情狠戾的布衣打手，看都没有看站在门口的雪见二人，自行向着集市那边走去。雪见注意到，其中一人还装了一条机械的假腿。
“哎呦！这是什么风儿把我的宝贝伯恩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让我好好看看！”那是一个瘦小的男人，颧骨高耸，梳着两撇精致的山羊胡，眼镜两侧挂着珠链。此外，正装、领结、怀表、胸针都极其考究。“怎么样啊，有没有凭借你的才华给莱茵国那个落后的穷乡僻壤带来一点进步呀！你可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徒弟！”
说着将雪见伯恩二人迎了进来，大门也在身后闭合。这是一座精致装修的大厅，明明依然是黄铜的墙壁，腰线以下却搭配以光面胶漆的黑胡桃木板，交界处嵌以几何雕纹的封边，让墙面变成了艺术品，类似的巧思设计比比皆是，整座大厅都让人目不暇接。
“和师父你比起来，我还是差着许多。”伯恩难得地收敛了他的性子，谦虚地说。
“怎么会！”那两撇小胡子开心地颤抖起来，“今天是来想做什么啊，还有你身旁的这位高贵的小姐，还不赶快介绍一下，委屈了为师倒还可以，可不能委屈了这样高贵的美人儿！”
“我今天是想买点高级的皮革，外面的那些质量不够好，你知道的……”
“还没放弃你那制造飞行器的计划呢？你要知道教会对私人研制的飞行器可是明令禁止的。你再这样下去我在教会那边都要难办了。不过，条件还是和以前一样，你要是用你的聪明才智来帮我做事，那一切都好说！”金朵希狡狯地说道。
“那个……这件事请容我再思考一下……不过，皮革……？”伯恩在金朵希眼镜的光芒下显得畏畏缩缩。
“等下带你去仓库选吧，谁让你是我的爱徒呢！”金朵希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雪见心中暗暗好笑，老狐狸可真会演，送上门的生意还能惟妙惟肖地演出万分为难的样子，看来伯恩要挨宰了。
“至于这位姑娘，名叫雪见，是徒弟我最近认识的朋友，对机械很感兴趣，想要带着她来看看，能不能参观一下您的工坊。”说着，伯恩转过头来，朝着雪见挤了挤眼睛。“雪见姑娘，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我终生的恩师，扶桑国乃至四国之中真正的机械天才，夏洛特·金朵希先生，和老师的工坊比起来，我的那间陋穴只不过是个耗子洞罢了。”
两撮胡子翘了翘，一道精芒从眼睛后面探出来，将正在屈膝行礼的雪见扫了一遍，说道：“你小子，还真是让我半点马虎不得，看来你买皮料是假，想偷学老师傅手艺是真。也罢了，看在你还没忘了我们师徒本分的份儿上，就带你转一遭，希望你这趟来带够了人事！”
伯恩满脸陪笑，拿出一卷卷轴贴到金朵希身边展开来。“哦？这样确实效率更高一些，也可以缩小体积，可是这应该需要特制的燃料吧，这可不是现在这些掺了龙血粉的煤块能适用的。”
雪见眼睛向着那图纸瞟过去，这不是汽车发动机吗？！
伯恩笑笑：“师傅你可能不知道，我也在研发一种新的液态燃料的制造工艺，现在还没有成熟，但很快应该就可以在千炉区的工厂小规模投产了。”
“好你个小子！”金朵希的眼睛又冒出精光，“罢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挑一壶茶，然后带着你和这位姑娘四处逛逛，至于皮料，你就在仓库随便拿吧！”
伯恩笑着把卷轴卷起递到金朵希怀里，金朵希接过，从大厅一侧的墙壁上敲了敲，蒸汽轮机声从墙后响起，墙面上随着他的步伐展开一道阶梯，又在他身后几步收拢。就这样消失在高处的一扇暗门后面。
雪见还有些恍不过神，想不到这个肥胖大叔，竟然比自己还做着更像是异世界穿越男主在做的事情。而自己呢，却在一个女扮男装的精灵怀里娇羞，一边心有不甘，一边又情不自禁地伸手遮掩颈间的红痕。
“雪见姑娘，怎么样，这下能参观这个世界让人大开眼界的东西了，肯定比你去过的任何一个博物馆都要棒，开心吧？”伯恩说道。
雪见脑海里乱了一阵，才弄明白：原来我在伯恩这里还带着喜爱机械的标签吗？！
琢磨明白之后雪见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进门时听到金朵希说的话，和那簇拥出门外的打手，雪见脱口而出：“伯恩大叔，你这师傅做的不就是高利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