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雪见睁开眼，看到自己模糊的银色睫毛上沾带着窗中投进来的月光。
临睡前激活了龙血，倍加敏锐的耳朵可以听得到阁楼上玲和千岐樱平稳的呼吸，似乎都已经在熟睡。
雪见轻手轻脚地从病榻上爬起来，靠自己没办法穿好绯千鸟，索性就穿着病号服溜出门去。光着脚溜过街角，一转身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
岚万叶已经坐在车上等待了，看到雪见只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裸露出的身体布满了玄妙的咒纹，多少显得有些吃惊。
“感谢岚老板帮忙。”雪见说着，将腿上的匕首系带系紧。“你说有哲拉姆圣师的动向？”
“没错，一个常来店里的护国院护侍透露了消息，今夜他们要保护护国院的院主岛崎正信，和来到御守城的哲拉姆做一笔交易。我已经吩咐店里的姑娘们盯紧那个护侍，只要我们赶过去，应该就能找到哲拉姆。”
雪见点点头，她还清楚地记得，遇袭时那机械人最后用火焰在地上写出了哲拉姆的名字，那机械人明显一开始就是以千岐樱为目标，到最后还似乎喊出了千岐樱的名字，想来千岐樱可能和哲拉姆有什么联系。
既然岚提供了哲拉姆圣师的动向，那如果能不打草惊蛇地悄悄调查一下倒也不错。哲拉姆是教会的四大圣师之一，雪见也并不想让玲随自己涉险，所以悄悄溜出来，如果被玲发现的话，肯定又要说“雪见主人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这样的话了。
说实话，雪见自己也并不想去做这样靠近危险边缘的事情，就像如果家里被小偷摸了，人并不会去调查小偷的老巢，而是会打电话给警察。然而现在身在异世界，身为龙，王国和教会都站在自己的对面，所以只能靠自己。
如果自己不行动的话，那天晚上的事情就会再度发生。如果下一次让玲受到伤害，会比自己受伤还要更让人难受。
伊娜苏斯和伯恩都不在，虽然不知道这岚老板的斤两，不过他愿意相助的话，多少也比自己孤身前往更让人安心一些。
玲为雪见加持的龙血激活咒纹要比当时圣子加持的效果更强一些，有效时间也更长，可能是因为圣子当时用傀儡远程施咒的缘故。
马车一路驶向重楼区，升降梯在蒸汽机轮的推动下飞速上升，二人很快就到达了归云岫的鸣玉坊。
“岚老板，那名护侍已经结账走了，阿紫跟上去了，你快去罢！”岚和雪见一踏入鸣玉坊的大门，门口等候的姑娘就拉住了岚指明一个方向。
这时候的归云岫已经渐渐显得冷清，许多酒客已经离开或者进房间里面就寝，只剩下四处酒桌上的残羹剩饭。许多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已经换上了朴素的衣服，清理着欢宴的残余。
顺着指明的方向渐渐远离了归云岫的灯火，雪见发觉这一段路如此熟悉，这并不是通向护国院的方向，而是那天伯恩带着她前往山腹中的市场的路。
夜晚的钢铁森林中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虽然依附在楼厦间的栈道上每隔几步就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可是蒸汽封锁之下，头顶脚下都是深邃的黑暗。只有勉强能看到的，其它楼层的路灯的一条条微弱的荧光。
仿佛一失足就会坠入无尽的黑暗中永远迷失一般。
每隔一小段路，地上就会出现一个胭脂色的记号，似乎是那个叫阿紫的姑娘用随身的脂粉留下的。在深幽幽的寂夜里，就这样循着若隐若现的踪迹一步一步深入到黑暗里去，不知道走了多久。
“雪见姑娘，你在害怕吗？”岚似乎感受到了雪见在不住地颤抖。
雪见努力让声音显得更平静：“不，我没事。”可是她的目光还是不住地在那些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游移。
想要找到一些能辨认自己方位的信息，或许就能有一些安全感。可是每一片暗处都像是隐藏着无形的獠牙一般，让人后背发凉。哪怕是一阵凉风吹过脚踝，都觉得一阵电流从脚趾一直蔓延到头顶。
就算有着龙血咒纹的增益，还是对这种瘆人的氛围没有任何办法。倒不如说，进一步敏锐的感官反而让神经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真不知道，住在这些钢铁楼厦间的公寓的人是怎么保持不疯掉的。
道路前方连着一道栈桥，黑暗中能模糊感知到，桥的彼端连接着一面倾斜的巨大体块上的空洞，雪见隐隐记得，这是那天伯恩带自己来过的山腹内市场。在市场一角，有着几点昏暗的灯光，旁边围着几个模糊的身影。
岚万叶按住雪见的手腕，悄悄摸到那近处去。
“哲拉姆圣师，让我来为您介绍一下吧，这位就是知名的机械工程天才夏洛特·金朵希，也就是一直为我们提供大量因无法还清欠款而卖身的奴隶的供货人。”是岛崎正信的声音，雪见曾经在钟萃赏上听到过。“金朵希先生，这位就是圣行教会的哲拉姆圣师，这次来是希望能够加急订购一批奴隶，可以给出比以往更高的价格。”
金朵希？什么社会慈善家，实际上在将无法还清欠款的人掳作奴隶卖出去吗？雪见惊讶地想道。伯恩大叔知道金朵希的这一面吗？还是说伯恩大叔也是参与者之一呢？
“劳烦圣师光临，可是我也我的难处。”和岛崎正信比起来，金朵希对圣师的态度要随便许多。“这个产业并不是随意就能扩张的，需要更多的借出资金，也需要更多的运输成本、更多的人力……”
“10金币一个奴隶。如果是处女的话，价格翻倍。”哲拉姆打断了他的话，并不想和金朵希这样的人多交谈。
“嗯……”金朵希做出为难的姿态，一脸勉强地答应了。“可是……好的吧，我会尽我所能筹备到足够的数量，安排一艘额外的奴隶船运送到奥古斯都堡去。至于这次的款项……”
哲拉姆似乎是淡淡地笑了一声：“我身边的这位伊苏公子是万国商会的会长，不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过合作，这次他将代替我和你处理货款的问题。只要你能按时把货物送到奥古斯都来就好。”
伊苏公子？！雪见稍稍探出头，将视力发挥到最大，试图看清那昏暗灯火下的面孔，确实是伊苏公子无疑，他也掺和在这件事情之中吗？那伯恩呢？
雪见的后背感到一阵发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