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一一
所谓的城，该是怎样一种事物？
在过去数千年的历史间，大多数的人实际上一辈子都未曾真正的见过城市，交通的不便，旅程的危险与不菲的花费，知识水平的低下和互相差别的口音……有关困难的叙述每多上一种，被排除的人便几何倍数的增长。
而若提出更为精准的数据，那么在中世纪的欧洲，占人口95％以上的农民一辈子都未曾离开过自己所出生的小村庄。
但这历史的常态却因科技的发展而改变，在大坠落前的黄金年代，生活在大城市中的人们则占据了原本农民的比例，仅有不到6％的人还生活在一些靠近大城市的村镇之中。
或许再过上一些年头，人类文明与城市文明就会成为一个同义词，人们所认知的世界从一开始就会是高楼大厦与霓虹漫天。
两万四千枚核弹终结了这可能出现的历史，并令人们的认知回归了过去数千年间的常态……
当沈见潮从飞艇中走出时，先是感受到一阵难耐的湿冷，浑身打起颤来。
许无愿则从背包里掏出一件对自己来说已有些太小了的秋衣，扔给了他。
沈见潮穿上这身厚重的足够人度过冬天的秋衣，温暖与安心的感觉令他能放松的观察起四周来。
武装飞艇所降下的地方是一处山头，更准确的说是一处被人为磨平了的山头，在这四周都看不见一处平缓地平线的地方，三江商盟却建造并运营着数个巨型的整备基地，每一处在极限情况下都足以同时停放五艘巨型的武装飞艇。
“跟民用飞艇落的地方还真不太一样啊。”许无愿自语着。
沈见潮则好奇的走到降落场地的边缘，跟着便向下望去，虽然现在仍是白天，但厚重的云层仍令用作指示降落地点的探照灯启动着，使得大量亮白色的光柱环绕在了整备基地四周，这些光柱足够直射到云层的底部，并在其上照出一个亮色的斑纹。
周转此次所带领的其余四艘武装飞艇也正依次突破云层落下，而顺着探照灯的引导，这四艘飞艇便向着四个不同的整备基地而去。
【从光柱的长度和飞艇的长度对比来算，这五个整备基地间相互的距离至少也有15公里。】许愿迅速的进行着计算。
“知道这个有啥用吗？”
【我乐意。】
【城区差不多500平方千米吗，大坠落前不值一提的小地方。】
沈见潮并不清楚许愿的计算，他正将视线越过众多的指示灯，使得目光能够投向他最为好奇的地方。
那是下方较矮的一片丘陵，不过说是丘陵或许也并不太对，那里更像是一处被抬升到的平原，只有一些仍保留着的峰顶还能证明这里原本是一处密集的群山。
文成市，三江商盟本部，东海之星，丘陵之都，还未陷落之地，黄金时代的余晖……在许多人的介绍中，这座建于丘陵之上的城市便仿佛成了一个神话中的地点，一个为大坠落后无比绝望的人们所编织出的神话。
沈见潮自然也听说过种种有关文成市的传说与逸闻，其中之一是关于电力的。
不同于金八区那种只将电力用在关键用途上的中型据点，文成市的供电是从不中断的，照明所用的路灯更是遍布全市，只要自然光照降低到一定程度，即使是白天也会一直开启。
那时沈见潮唯一见过的电灯，就是陆照光办公室前所挂着的几个老旧灯泡，而且还只在很少的时候会被使用。
因此他所能想象到的遍布全市的路灯，也不过是街道上到处挂满了昏暗油灯的样子。
此刻映入他眼中的，却是能够标注出无数如血管般的街道，映照出四周建筑的阴影，勾略出眼前大地形貌的光亮。
沈见潮揉了揉眼，就像20世纪里那些初次来到大都会的农民工般，为自己的听闻与现实的相符而感到震撼。
他跟着又紧盯住那片光亮，双手搭在了防护栏上，撑着身子向前倾去，拼尽全力的想要缩短与那片光亮间的距离。
“别傻盯着了，会把你的眼睛看瞎的。”许无愿走到边上喊道。
“老板！我们什么时候到那里去？”沈见潮回过神来，第一件事便是兴奋的向许无愿发问。
“三分钟后。”许无愿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跟着他伸手指向远处整备基地的楼房，在高处的位置安装着一排密集的灯泡，一部分亮起，一部分暗下，先显示一段话，再显示一组变动的数字。
[今日第六列缆车即将发车，发车时间9：15。]
[9：12：34][9：12：35]……
一同从武装飞艇中下来的蓝骑士们此时早已整好了队列，楼房上的计时只不过是给新兵和外人所准备的，对老兵们来说这只不过是生活中的规律。
“我们要跟着他们一起下去？”
沈见潮看着即使脱下装甲，仍旧不苟言笑，一脸肃穆的蓝骑士们，有些害怕和犹豫的问道。
“当然，蹭个车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许无愿显然体悟不到沈见潮此刻的心情，“小沈，才坐完飞艇又能体验坐缆车，高兴不？”
“高…高兴。”沈见潮也便回道。
许无愿跟着笑了笑，又小声自语：
“许愿，看来少年的心思也不难懂啊，我以前有头的时候没准还是个育儿大师呢。”
【放屁。】
想得到许愿称赞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其实比起坐缆车，要下去的话还有个更刺激的办法！”
许无愿跟着又十分得意的与沈见潮说：“想不想知道是啥办法？”
沈见潮看着许无愿如此兴奋的样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眼看两人之间便要陷入尴尬的境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从旁传来：
“许哥！他们可算是放了我了！”
许无愿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顾满袱正一脸委屈的向这里跑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仍穿着装甲的蓝骑士。
“顾胖子，你没被他们枪毙啊？”
许无愿则高兴的挥手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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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服了】
许愿不想承认刚才那种打招呼的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