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满袱哥你一个人在外面那么多年,受了不少委屈吧。”
“啊,一开始比较多,那时候我不懂行,最惨的一次是连进货和住宿的凭证都拿不出了,只好把从家里带出来的糖果一大半都拿去抵押。”
“那个据点看我面生压了个最低的价格,比后来我在市面上知道的低了十倍!”
顾梓济哧哧的笑了。
“害,到这还算不上什么。”
顾满袱一喝完开胃的浓汤,下一道菜便被送了上来,揭开银盖,里头是一叠油炸过的扁片物,闻起来有一股鱼肉的香味。
“鱼蓉脆片,沾酱是青梅蜜露。”侍者又将一小碗淡青色的透明酱汁放在一旁。
“真正好笑的是,那天我拿钱的时候可高兴坏了,还觉得那据点里的人对我实在是很热情。”
“但现在一想,他们那眼神根本是看傻子的。”顾满袱跟着挠了挠头,傻傻的笑了笑。
“哈…哈哈哈,咳咳,真有意思。”
顾梓济甚至激动的拍了拍桌子,跟着又说:“是哪个据点,满袱哥,这种事情我们顾家人可不能咽下去就算了。”
顾满袱摇了摇头,拿起一张脆片沾了沾淡青色的酱汁,塞入口内咀嚼。
酥脆的外皮与其内鲜美的鱼蓉,混上酸而微甜的清爽酱汁,这道菜的做工与搭配便上了一定的水准。
“九年前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清。”
“满袱哥你别开玩笑,最像父亲的你怎么会有记不清东西的时候,说吧,不然我心里难受。”
顾梓济很认真的说着,就像是面对一块浮于瓷砖上的污渍。
顾满袱却知道,他如果告诉自己的幺妹那个据点的位置,那么毫无意外会催生出一场惨剧,一场本没有必要的屠戮。
于是他只是吃着鱼蓉脆片。
……
……
第三道菜,一份蒸散着冲天热气的牛排,要用双层的托盘来接下自肉内溢出的汁水,当其上蒸出的水雾稍稍散去,跟着便再浇上现场调制而成的黑椒汁,激出一股浓郁的辛香之味。
“这是…从真牛上面割下来的肉?”
顾满袱的关注点则在那牛排明显的骨骼与经络上,靠组织培养获得的肉块是不会有这种无用的东西的。
“嗯,我觉得你会喜欢的!”顾梓济的语气中满是期待。
顾满袱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自己幺妹比起父亲更为奢侈的用餐选料,跟着拿起刀叉,开始切割仍在餐盘上滋滋作响的牛肉。
隔着十数米的长桌,顾梓济盯住了顾满袱食用牛排时的表情,就像是在观赏一出节目。
而当看到顾满袱终于咽下一块后,她便也兴奋地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
“挺不错的,肉质很细嫩,酱汁也很不错。”
“呵呵呵,那是因为这些牛可都是高贵的生物。”
“高贵?”顾满袱有些不解。
“满袱哥你想,我们喂养这些牛,它们就会为我们提供美味的奶与肉,它们的品德可就比那些只想靠着我们顾家而苟活的平民高贵太多。”
“靠着我们苟活……我不太理解这个意思。”
顾满袱切割着下一块牛肉,“我看过家里有关商盟成立时候的记载,大体上是合作共赢的才对吧。”
“早就是过时的玩意儿了!”
顾梓济有些不满的调高声调,“我们给商盟付出了太多,得到的回报却少的可怜,想想我们的大哥吧,他本来应该得到一个近卫师团团长的职位,这对我们家来说是应该的。”
“可是最后呢?商盟宁可把那个位置让给一个从新城区那种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小子,也不愿意用来表示对我们的尊重。”
顾满袱不知该怎么回她,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但自家大哥最后无缘那个职位的直正原因,只是因为他那时正沉迷于物色身份低微但漂亮的女子,让她们赤身裸体的生活在自己的私宅中用作观赏。
“还有二哥的事……
顾梓济不断的抱怨着,将自己所不认同的许多事向着顾满袱倾诉,从顾家一直被压制于商盟政界军圈以外而感到不公,再是控诉为商盟所提供的糖类其利润太过微薄。
最后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环卫工不会向自己鞠躬致敬,出行的车道会被平民的小轿车所拥堵……
说到兴奋之时,顾梓济更拍手让人抬来一副监控,在监控所显示的画面中,一群肮脏的小孩正挤在下方展览馆的入口处,对着透明的障壁拳打脚踢。
“就为了这种东西。”
顾梓济跟着很有些嫌弃的拿出一块棕褐色的硬物,仅用指甲的最尖端夹住。
顾满袱一眼便看出那是游客来参观晨露制糖时会免费获得的糖块,是每日制糖后所剩下的一些残余物。
“他们就一次一次的弄脏我们的家园,你不觉得这就好像是老鼠吗?”
“不对,根本就是老鼠,凭什么我们作为人要为了老鼠而忍让!”
顾梓济跟着将糖块扔在地上,站起身来用鞋跟狠狠碾碎。
顾满袱看着监控,看着那群依靠着每日免费参观一次的福利而涌来的孩子,却并没有厌恶和嘲笑的想法。
原本他也并不能理解商盟提出如此管理的理由,而当他在外游历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这些孩子每天所能带回家中的两个小小糖块,对于他们的家庭有着何等重要的意义。
他们一日的生命与生活,全都指望着将那糖块卖出。
这足够让他们行着并不利索的脚步,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从十数公里外的新城区一路行至此处。
为了不让人们感到厌恶,他们来去匆匆,更不敢去关注展览馆内那些漂亮的糖果、那些美好的颜色,因为那是他们不敢奢求得到的东西。
“幺妹,这些孩子也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顾满袱终于说出了反驳的话。
“?”
顾梓济不能理解。
“我在外面认识了很多人,也去过很多地方,每个人都为了活下去想尽了办法,虽然身上总会变得脏,变得臭,虽然总是很不轻松,会累的一身酸痛,窝在地板上就倒头大睡。”
顾梓济向自己一旁的黑衣打手问道:“这个蠢胖子在说什么?”
她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顾满袱也能通过传话器听见,而顾满袱也没有介意,反倒站起身来,在黑衣打手们的注视下,一路走到了顾梓济的身旁。
“但我觉得想在这世界上活着,不是一件耻辱的事。”
顾梓济回头看向自己的这位兄长,脸上满是惊讶,就好像从他进入到此处以来,她现在才第一次注意到有这么一号人在。
顾满袱丰满的脸上显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跟着他问了:
“幺妹,你在把老爸和大哥他们全杀了的时候,感觉如何?”
顾梓济一愣,跟着露出一个极为快意的笑容:
“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