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陷入混沌,而生物的本能,恐惧便油然而生,他一次又一次的喘息,紧闭着双眼。
沈见潮想要靠着黑暗来掩盖刚才所见的景象,但在黑暗之中,那些相似的脸却又不断浮现。
如同强迫着他进行思考,这些相似的脸,畸形的身躯,浑浊的深潭……沈见潮突然觉得,它们真正相似的人并不是周转,而是周转与它们和某人相似。
这是为什么?
沈见潮不知道答案,恐惧与好奇在他的脑中相互厮杀,但只有单行的通道却并不给他其余的选择。
伸手摸索着,能感觉到通道坚硬的四壁,一些微小的安心感,紧闭着双眼,浑身颤抖的向前走去。
黑暗越来越深,不是想象或是恐惧而生的黑暗,此刻他就像是在深入一处巨兽的躯体,仿佛能听见巨型的心脏鼓动出颤动大地的声响。
冰冷,潮湿,水滴从手掌中淌下,不知是汗水还是冰冷的露水,亦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通道的尽头,沈见潮站在这或许该是出口的地方,迟迟不敢睁开双眼。
他不敢想象,却也已经想象起睁开双眼后所能看见的恐怖之景,血肉、骨骼、蠕动着的肢体与五官,以及那些相似的脸。
“不能这样……我…我得努力才行,至少,至少不能给许无愿先生他添麻烦。”
他既害怕,又讨厌着害怕的自己。
他不是迟钝的小孩,当来到文成市后,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只能成为累赘时,沈见潮便怀疑着,当时请求许无愿带上自己这样的事是否会是自己害得别人丧命的任性。
若真是那样,他宁愿祈祷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场噩梦。
要想办法逃出去……至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他做好了准备,睁开了双眼。
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这处通道所连接着的是一处半封闭的空间,所能看见的事物中,一个巨大的“铁方块”最为显眼。
沈见潮不敢回头,他查探起这处空间,观察起那个巨大的“铁方块”,铸造的铁板用着奇怪的拼接方式,以及一扇老旧的门,而其上的锁孔所代表着的是一个几乎已成观赏品的过去之物。
这里就像是一间牢房,而且是在人为制造的深渊之内,为有大罪之人量身而造。
沈见潮明白自己现在需要一把钥匙。
钥匙……沈见潮看向房间内的一处,那里有一扇透明的橱窗,里头陈列着一些东西。
沈见潮走到了橱窗边,能看见里面放着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却让他感到意外。
一些毛绒玩具,一些绘画所用的工具,一些看起来像是电子设备的小机器,最多的则是书籍……
书籍大多显得很旧,但也有几本看着就很新的,比如《新道德军奇谈》1~4册一类的玩意儿。
都是很个人的东西,甚至有点少女风。
但在这样的地方出现这样的东西,沈见潮只觉得诡异非常。
他跟着蹲下身子,终于看见了被放在最下层的一把钥匙。
但该怎么拿到它呢?沈见潮看着橱窗,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把玻璃撞开?
尝试了一下,细弱的身板反摔在了地上。
橱窗上倒是有把手……但这东西应该是锁着的吧。
不抱希望,但轻轻一拉便打开了。
拿到了钥匙,那钥匙实在简陋的惊人,沈见潮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拿根铁丝也能代替它的作用。
揉着自己撞得生痛的肩膀,搞不明白设置这房间的人在想些什么。
如果是周转,此刻便会笑着评价道[就像是有人告诉你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取到真经,结果到了那里却发现可以买票直达。]
不管怎样,少年将钥匙对准锁孔插入,二者顺利的吻合,跟着旋转一圈,听见清脆的咔嗒声。
门是向外拉开的,他小心的只打开了一条缝,万幸并没有闻见什么奇怪的气味,或者涌出带有颜色的气体。
里头甚至有光亮,有些发黄的光,沈见潮曾见过这种光,来自于金八区的大家手制的钨丝灯泡,通电时便会发出这样似乎有些温暖的黄色。
但他仍旧不敢进入,直到门内传出声音。
“离今年的探视我记得应该还有三个月吧,还是说你们终于决定好要怎么处置我了吗。”
很漂亮的音色,足够让人在听见时便怀疑是否是真实人类的声音,因为那简直就像是在人类语言这方面经过绝对优化而得到的产物,因为完美而令人升起疑心。
但当听见的那一瞬,本能便会让人做出冲动的选择,就如同所谓海妖迷惑船员们将船只导向礁石而致毁灭的传说一般。
当沈见潮将门大开,还来不及后悔时,先为眼前所见的事物所滞住了。
一位少女正在作画,在这冰冷而单调的铁方块内,她身体的大半被各种仪器所切割、分离、悬挂,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只有上半部分的一部分躯体仍在她自身的控制之下。
光是看着,沈见潮便已想象不出她此时的痛苦,他能看见她的一部分皮肤、肌肉、血管就悬挂在门旁,其细碎的程度,如同经历过数以万计次的解剖。
少女看着他,用还剩着的一颗眼球与大半张脸,做出了一个稍感困惑的表情。
“小朋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吧。”
她自己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她称呼沈见潮是小朋友时,连沈见潮自己都觉得理所当然。
沈见潮在稍微缓过神来后,先是向门外转身,跟着又转过头来,而后却又向外,再然后却又向内……
他的脸都要憋的发黑了,而少女则停下了作画,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表演。
“那个,你不痛吗?”
他还是决定问了这个显然愚蠢的问题。
“很痛,每时每刻都像是撕心裂肺一样的痛,不过久了也就习惯了。”
少女平静的回答道。
“我是……我叫沈见潮,是许无愿老板的跟班。”
沈见潮尽量严肃地自我介绍道,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许无愿的名声。
“哦,我都没听过,你可以叫我昭,或者你自己想叫我什么都行。”
少女很是随意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