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锣鼓一声,十人登上百级台阶。
千里之内,亮起万点光火。
亿万生灵抬首而望,却见星河兆夜,光彩无量。
这一天都市的夜晚与白昼无异,就像过去很多盛大节日来到的日子,虽然这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但没人会质疑它会成为那些盛大节日的其中之一。
台阶置于高空之中,通向不知何物的明亮,每个人的阴影都在前行的过程中被拉长、垂下,只剩身处最末的人还留有些许短促的影子。
那个人停下了自己本就迟疑的脚步。
它转头看向远方,在去往为它们而设的王座、圣座、神座前望向都市之外。
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都市太过于巨大,那种巨大的程度已经连包括它自己在内的诸多建设者都已无法理解,巨大到了连都市之外这种概念是否真的存在都十分可疑。
但它还有些印象,在自己还有个能被人叫出的名字的时候,在都市还并不存在的第一天。
不,𣎴应该用这种会令人误解的说法,更准确的讲,在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时间和世界并没有清晰的概念。
吴常清对这里最初的感受仅有“空虚”
但连这种空虚的感觉都比那里真实的状况要充实无法计量的倍数,这就像是在做一道以0为基底的乘法题般毫无意义。
如果说人们对最极致的黑暗有什么想象的话,那也无非是抺去事物间的界限和模糊时间的存在,但这里本就不存在任何能够感知的东西,黑暗或是光明的描述都太奢侈了。
吴常清感到窒息,像是被浸泡在深暗的海底般,但他很快想到,这与死亡差别不大。
不过更为怪异的是,他并没有任何死亡的迹象,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活着,这里现在好像还没有那种概念。
对于死亡,有些人并不害怕所谓轮回转世或者落入地狱,又或者只是陷入一场极深沉的睡眠,但他们大多不愿在一片虚无中保持永恒的清醒。
吴常清属于其中之一。
但他没有立刻便放弃抵抗,首先他想到一件事,自己在来到这里之前在做什么?
是不是被大卡车撞了?
会不会看见陨石在半空中炸开?
有没有在电脑上弹出一条诡异的提示?
说不准是天上的月亮突然变得鲜红似血?
“什么都没……就是在睡觉…”
吴常清脸皱得像生吃了一根苦瓜般,他真的什么都考虑了一下,包括是不是自己睡前把床头柜上的水瓶多推了5cm之类鸡毛蒜皮的破事。
他就这样思考着,无数杂乱的想法闪烁又熄灭,直到最后一个不剩。
吴常清突然平静下来,这和他每晚的睡眠没有什么不同,他是个近乎从不做梦的人。
时间好像又过去很久,吴常清没有尝试去记录时间,因为他并不觉得这一切十分漫长。
连一瞬都称不上,因为永恒的第一秒并未开始。
有人说:
“又有新人来了。”
吴常清从地上挣扎着起身,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猛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这一口就留下了渗血的齿印。
“这不痛吗?”有人关切的问,声音沉稳又略带沙哑,是一位头上缠着绷带的中年人。
吴常清看向他,嘴角漏出“嘶”的一声痛叫,有点难过的擦了擦眼角:“好像是没必要……”
“没事的啦,这一些小伤不等到你醒就会好了。”有人笑道,是一位个子娇小的少年,他手里拿着一张速写板,不过上面还没写上任何东西。
“醒?”吴常清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看了看四周,这是一块空旷且荒芜到足以让人失去距离感的平地,地上铺满了淡灰色的沙粒,吴常清试着抓起一把,这些沙粒却都尽数从他手中滑下,没有丝毫残余。
“字面意思,除非你死透了,不然总有醒的时候。”有人向吴常清解释道,语气并不愉快,不,已经完全可以说是生气了。
吴常清没看到那人的样子,只在跟着听见背后传来合上笔记本的咔搭声,而后一个有着浓厚黑眼圈的西装青年便夹着笔记本从他身侧越过。
一二三,加上我是四个人……
吴常清一下觉得这里意外的热闹了。
“那个,你们也是睡觉睡着睡着到这儿来的吗?”吴常清小心的问道。
“不欧,我是被货车撞了呢,那边的大叔是工地上出了事故,社畜老哥是长期加班心梗。”少年很热心的笑道。
吴常清吓得一愣,跟着又连连摇头,“开什么玩笑呢!那你们不都得是死人了?!”
“其实应该是的。”头缠绷带的中年男站了起来,“但……”
“也不一定说被货车撞了就会死嘛。”少年跳到了吴常清跟前,展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重要的是,这位哥哥你愿不愿意加入咱们的游戏呢?”
吴常清看着少年的脸,听见游戏这个词后,自认也看了不下数亿字网络小说的他当即回道:
“哦!我明白了!是那种得靠通关游戏才能换自己命的设定吧?”
“gm呢?主神呢?”吴常清起身对着上空喊道:“喂!喂!谁都好,倒是跟我说说规则啊!”
吴常清就这么在这片沙地上呼叫了数分钟之久,但这一切呼喊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在吴常清有些错愕的安静下来后,长期加班以至心梗的青年嗤笑了一声,嘲讽道:“要是这天底下什么事都有个清楚的规则倒是简单多了。”
少年倒是很好说话的摆了摆手:“没有那么严肃啦,游戏就只是游戏而已。“
“没人需要赌上性命,别想那么可怕的事情吧。”
少年跟着将手上的写字板转向吴常清,上面写了第一行字:
【你希望被人怎样称呼】
这是问我姓名的意思吗?
吴常清有些疑惑, 询问姓名为何不直接一些?不过不等他发问,少年便已将笔递给了他。
吴常清倒毫不犹豫的就将笔接下,在写字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少年看了看,“这是你的真名?”
“不,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啦,不过在游戏里用真名会有点怪嘛,吴常清叔叔。”少年跟着拿笔在写字版上写下【粉红毛毛兔】
“就叫我粉红兔吧。”粉红兔笑道。
“什么玩意儿……还有能叫我哥吗?我看着很显老吗?”
这时社畜青年有些不耐烦的走来,一把抢过粉红兔手上的笔,一次写下两个名字【123】【茶叶缸】
“别浪费时间。”123看了看粉红兔,又瞪了一眼吴常清,“叫我123或者数字都行,少点废话。”
吴常清觉得这人是真不好相处。
不过这么一来,那位中年人的称呼应该就是茶叶缸吧。吴常清看向茶叶缸,后者对于123代自己写名这事并无意见。
“真是的,吴常清哥是新人,总得给新人一点时间了解了解游戏规则咯,反正总不会影响到你明天早上去通勤嘛。”粉红兔原地坐下,“那这次参与的人也确定好了,题材怎么说呢?”
“越简单越好。”123也原地坐下了。
“别太麻烦就行。”茶叶缸也围坐过来。
吴常清也识趣的盘腿坐下了。
“唉,你们俩又这样,我不是早就说了,想象力不够的话可没法继续。”粉红兔摆出苦恼的神色,跟着向吴常清问:“吴常清哥,你如果想玩一款角色扮演游戏,会比较青睐什么题材呢?”
吴常清还是搞不明白他们三个在干些什么,但也就顺着粉红兔的话回道:“我比较爱看末世类的文,但要我穿越进去我肯定不想……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吧。”
“哦~”粉红兔点了点头,“我有灵感了,社畜哥,大叔,你们俩觉得呢?”
“我反对,不管什么末世对身心健康都没有任何好处。”123立刻投下反对票。
“无所谓呀,不过末世……我孩子还挺喜欢看僵尸电影的,有时候我也陪着看看,应该也挺有意思吧。”茶叶缸的态度并不明确。
粉红兔有些兴奋的转了转笔,“嗯嗯嗯,社畜哥,少数服从多数喽。”
123翻了个白眼,跟着向吴常清投去一个怨毒的眼神,咬牙切齿的说:
“小子,等会儿你别哭的像个要急着回家吃奶的小屁孩一样就好。”
吴常清皱了皱眉头,也不甘示弱的回道:“别搞得好像是我自己要来这鬼地方的!”
两人间的针锋相对并没有影响到粉红兔,后者此时正在写字板上奋笔疾书,很难想象有人能够那样的速度输入文字,但几乎只在数分钟内,写字板上的所有空白都被填满。
粉红兔撕下了这一页,将它翻转过来,写上了
【丧尸末世①】
他将这张纸扔向天空,而那纸页却也像失去重力般无休止的向上飘去,吴常清的目光也随之向上,直到那纸页消失在目力可及的尽处。
他看见天空变成了熟悉的蓝色,甚至比往常都市晴空的颜色更为明亮艳丽,就像是先下过一场透天彻地的大雨。
他因这样的天空沉浸许久,跟着才因为脚下奇怪的声音回过神来,视线向下。
透过一处楼板的裂缝,吴常清看见了此刻正聚集在自己下方的“人群”
他们真的很热情,每个人的眼珠子都凸起的像是要爆开一般,皮肤绽裂,肌肉露出,还散发出一股怪异的将腐未腐的臭味。
很好,吴常清毫不怀疑自己如果被他们抓住,立刻就会被撕的粉碎。